说是楼,其实不过两层而已,一楼贵贱不分,二楼入场黄金千两,一高一低,将人与人间的三六九等分得清清楚楚。
赌坊是最实在的地儿,只认钱,有钱是大爷,没钱,滚!
世人好赌,为得是不劳而获,可世上少有不劳而获的事。
赌,很简单,只有输赢,赢的是赌注,输的也是赌注,根本就不是不劳而获。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只有最蠢的赌徒,才会在赌桌上孤注一掷,赌上身家性命。
赌其实没有大小之分,当赌注在赌徒眼里不痛不痒时,对许多人来说,赌也就不是赌了。没了那份想赢的心,输赢有何区别?还算个屁的赌?
可这就不赌了吗?就要加注吗?
不然!
谁告诉你一定要看赌注大小?为何不看输赢?
当你看重输赢,乐在其中时,那才叫小赌怡情。
金羽楼门口,方圆带着龙大爷、方威、苏牧大摇大摆地走来。
苏牧这三年变化也很大,也已是少年模样,比方威高出半个头,一身洗得稍有褪色的黑衣,精瘦,手臂极长远超常人,浑身透着一股凌厉之气,眉宇坚毅,透着超越年龄的稳重。四人一路走来,属他话最少,除了偶尔怒瞪方威一眼,也就是淡淡地笑笑,再笑笑。
“方老爷来了?”金羽楼门口的伙计皮笑肉不笑地冲着方圆点点头。
“去叫邱明羽出来候着,就说他老子的师父来了。”方威喜欢挎剑,到哪都挎着,吓唬人时,喜欢拍一下剑,说是这样够生猛。
“小子,莫要满嘴喷粪!否则要你好看!”看门的两伙计顿时脸色一沉,如今的长安城谁敢在金羽楼门前撒野,没看到原来的金羽戏班都改名了吗?
“呀,好大的两条狗腿。”方威指着两人怪叫。
方圆脸色一沉,瞪了咋咋呼呼的方威一眼,又扫了一眼正要开口还击的伙计,道了句“方威留在外面。”便走进门去。
三年,方圆自然也有变化,已不再是昔日那个锋芒毕露的市井泼皮,除了对自家兄弟,以及张屠夫等寥寥几人,方圆很少张扬,外人面前大多时候不苟言笑。
如今的方圆,举止得当,言语有度,官威越来越重,人前少有冒失。
这三年方圆明白了个道理,当官就得有个当官的样,代表的是朝廷的脸面,丢的是龙雀卫的人。
如今的长安城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方圆犯错,上至寿王、李林甫,下到门阀、仙武院,他方圆得罪的人不少,盯着龙雀卫的人太多,能少惹点儿麻烦便少惹一点儿。
他倒不是怕了这些人,而是实则懒得相互扯皮,打口水仗,今天你一份奏折,明天他告个状,扯嘴皮子的事,实在无趣。
再者方大将军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正五品大员,不是散职,不是勋官,是实打实的实权人物。
方大将军要给自家弟兄以身作则,何况还有两个宝贝徒弟还在旁边看着、学着。
一入金羽楼,热火朝天的呼喊扑面而来。大大大,小小小,更有贪心不足的家伙喊豹子,看热闹的不少,红眼了更多,所有人都盯着竹筒里的骰子,在这里皇帝都没点数大。
如此熟络的场面,亲切!
本已变脸的汉子,看到看场子的王大虎拦也不拦方圆,这才收起眸中凶光,咬咬牙又从怀中摸出两贯钱,压了上去。
一楼二楼天差地别,走过红木楼梯,入眼便是一副白玉镂空的大屏风。
大屏风上是一副匠气十足的百鸟朝凤图,那凤凰恰是金羽,这里叫金羽楼,真正的主人叫邱明羽,算是别具匠心。
屏风之后是华丽到不能再华丽的摆设,除了寥寥几件木头物件,这二楼全是玉做的。
二楼人不多,只有五个,一张四方玉桌,一男一女各坐一边。
男子面带微笑,春风化雨,眉宇尽显傲气,显然并不像表面那般随和。他身后站着两男一女,女子离他最近,姿态暧昧。
若是有三年前凑在近处看过仙武大比那惊天一战的看客,细瞧定会认出,此人便是大战的另一方,仙榜第二,只是相比三年前,男子多了太多雍容华贵。
玉桌另一边坐着的女子,十六七岁的样子,美,非常美,一双大眼睛漂亮得像是会说话,鼻子嘴巴样样精致,游侠装扮,胸脯鼓起,轻灵中带着英姿飒爽,一手撑着下巴,闷闷不乐地看着屏风后的楼梯,一手抓着刀鞘,按在玉桌上。
方圆登上楼梯的那一刻,游侠少女眼前一亮,嘴角不觉扬起。
“来了。”坐着的男子依旧坐着,爱答不理地招呼一声。
“邱明羽,谁给你胆儿,敢扣老子的人?”方圆一脸冷然,边走边问。
“方圆!”
方圆话一说罢,邱明羽还未回话,游侠少女却像吃了一大块蜂蜜一般,开心地跳到方圆身旁,看着方圆一脸甜甜的笑。
游侠少女自是曾经的小丫头、龙欣公主、宴仙儿。
三年,小丫头已亭亭玉立,已不再是小丫头,已是大美人,个头已到了方圆下巴,胸脯也是不少,当然也不算大。
“欠
债还钱,愿赌服输,出了豹子我也没法,总不能自己坏了自己的规矩吧?你方圆脸再大,还能大过金羽楼的规矩不成?”男子一脸雍容不见,冷笑连连,挑衅十足。
“苏牧,拿钱。”
方圆没好气地瞪了仙儿一样,却换来一双大眼睛毫不客气地回瞪,方圆气得一撇嘴,长出一口郁气,却惹得少女咯咯大笑。
“点清楚了,这位方大人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邱明羽手指轻轻一晃,其身后的男子便抬步迎上苏牧。
苏牧不理男子,连拍十下左腕玉镯,便见十堆金饼子落在邱明羽面前的地上,其中一堆金饼子更是落在玉桌。这堆金饼子,先冲邱明羽脸面飞去,离其不足一尺时,才砸在玉桌上。
“一堆千两,十堆,万两。”苏牧惜字如金,面无表情地看着邱明羽。
“收起七堆,这丫头只输了三千两。”邱明羽也不动怒,冲着苏牧笑道。
“丫头不是你能叫的,叫小姑姑。”苏牧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话有趣,不像苏牧说出来的话,一句话说得邱明羽一张脸阴晴不定,苏牧自个却好似没事人一般,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