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一个视金钱若粪土的年纪,骨子里有的是“侠义”与“骚情”,除此以外我却初次体会到了原来在这个社会“粪土”的重要性。

    隔天我与南宫建国在果园忙活了一上午,这几十亩果子地活生生被我俩挖成了麻子,最后东拼西凑的算了下总账:32768元,与胖女人要求的赔偿金去之甚远。

    平日里精致得像霸道总裁小说里的男主一样的南宫建国,如今也半躺在泥巴地上,像一只被金钱压得泄了气的破皮球,只有出气没进气儿。

    破皮球看着蔚蓝的天空,不知哪片云彩又勾引起了他对生活的感慨,“人生就像这片云,不经意见哎哟我操。”

    他话没说完,被一个装硬币的泥巴袋子扔到了脸上,我擦了擦刚手上粘的泥,对他说:“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臭显摆什么文学”

    我连早饭都没吃尽陪他挖了一上午的坑,本以为这里能有啥宝贝,结果就这点收获,顿时怨气满腹。

    南宫连裹在脸上的破袋子都懒得取,自语道:“要不我再去问朋友借点。”

    “哎你可拉到吧,昨天你和他们打电话我又不是没听见。”我对他说:“你那些酒肉朋在我看来就没一个靠谱的,一听借钱要么装穷要么装死,指望不上”

    南宫估计我说的在理,他也不反驳,象征性地回了一句:“容我三思。”

    “思个毛啊起来起来,看我的”我拿出手机说道:“让你见识一下我人脉的可怕”

    看着这个男人被钱压倒的样子,我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子这个年纪该有的“骚情”劲,我拿出手机翻起了电话本。

    “知道我在哪上的大学吗”我豪情满满地问着他。

    南宫摇了摇头。

    “bj那是啥地方,那可是首都当年我的同学现在可是一个个出人头地了,借钱这事,你还是看我的吧”

    我的形象突然在南宫面前变得高大了许多,他充满期待地看着我,但脸上隐约写着“那为啥你现在混成这样”

    我也懒得理他,拨起了第一个电话,那头响起了“bj欢迎你,有梦想谁都了不起”的彩铃。

    “瞧瞧,大城市的”我把彩铃在他耳边晃了晃。

    就在电话快响死了的时候,终于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喂”

    “俊涛是我啊徐天南”我像在异域见到老乡一样的兴奋。

    “我靠你丫还活着啊”电话那头是我的老同学李俊涛,他听到是我以后声音拔高了八度,与我一样的兴奋。

    我俩絮叨着以前的过往,仿佛回到了那个阳光灿烂的年代,梳着阳光的发型,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吹着阳光的牛皮。

    絮叨了很久,就在我即将转入正题时,俊涛却先开口了:“赶紧给老子打一千块钱来,马上就要断粮了”

    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在泥巴地上:“你丫不是那么大一房产公司的运行部长吗怎么混到断粮的地步了”

    俊涛在那头“砰”的点了一根烟,长吁一口气说道:“早他妈被裁员了,去年金融危机时候工资发不下来,然后就被咔嚓了。”他又补充道:“挂了个运行部长的牌子,结果整个部门就老子一人,每天干的就是给老总修电脑的活,这不老总被老板裁掉了,我这个可有可无的部门也没了呗”

    我面色变得像猪肝一样难看,但还是安慰了他几句,要了下他的卡号,答应回头给他转点钱过去。

    南宫本来充满期待的圆月脸,现在变成了半圆,我赶紧拨打下个电话,“这个,这个同学家里有钱。”

    电话接通了,我还是与这个老同学絮叨了许久,但这次我学乖了,在聊到兴起时直接提出了借钱的事情,结果我话还没说完,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骚动。

    “就你们这帮狐朋狗友天天带着睿睿不学好是吧现在又来借钱来了”

    突然传来的女孩子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没来得及解释结果又被她打断了,“睿睿现在都是当爹的人了,你们这些人毕业了以后能不能争气点整天不是喝酒就是借钱以后不要再打来了”

    他老婆直接把电话挂掉了,南宫对着我干枯的猪肝脸,本来变成半圆的笑脸现在张成了“o”字型。

    我连忙安慰他:“还有一个这个年纪最小,肯定没女人管着,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电话刚接通,就听到一声丧心病狂、鬼里鬼气的声音:“整个铜锣湾只许有一个天南”

    我羞得想把脸埋在裤裆里,这是我上学时最经常说的一句骚话,模仿的是当年古惑仔里陈浩南与司徒浩南单挑时的经典对话,下一句是我自创的“就是我徐天南”

    “内裤仔,别吵吵了,有人在旁边呢我和你说正事。”

    内裤仔是我与他起的外号,这货当年睡我上铺,每天熄灯爬床时都要露出他内裤上以及各光荣的大窟窿,因此得名内裤仔。

    我把要借钱的事说了一遍,这货想也没想直接回答道:“下个月我就结婚了,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写个不随礼通知单,到时候你丫过来以后就甭随份子了,这钱就当我借你的,不用还啦”

    “我操你丫二大爷”我气得挂了电话,南宫这时已完全变成了一副死猪脸,一点笑容都没有了。

    本想在南宫建国面前装个逼,没想到装逼失败反被狗啃,我蔫不拉几地扒拉着脚下的泥巴土地,看看还能不能翻出谁家忘在这儿的金子。

    南宫递给我一根烟,长叹口一气:“行了兄弟,你也不要强人所难了,这个社会本来就是这样,借出去的是钱,丢掉的可是情分你已经够不错了,比我道上那些酒肉朋友强多了。”

    他的这句话我在昨晚偷听的时候就听过了,这时却突然又让我想起了梅子质疑我的那句话“连自己员工都保不住的经理值得跟吗”

    想到这些,我骨子里的那份“骚”血又一股股地淤进了脑子里。

    我拍了拍身上的土:“你这事我帮定了”转身就走。

    南宫在我身后疑惑地问:“去哪啊你”

    “回公司。”

    “回公司有人能借到钱啊”

    我潇洒地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说:“那个人不用借,得用抢的”

    临近中午,太阳比以往更加毒辣辣地烧烤着大地,初春的雪被融化后与黄土地滚成了一块块的黑泥巴蛋子,吸收着仅有的阳光下的温度,这种冰与火的交融,像极了我现在的心情,骄阳万里却冰冷刺骨。

    借出去的是钱,丢掉的是情分。南宫的这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深刻到本令我踌躇满志的信心也打起了退堂鼓,我本来的计划是与公司几个交好的伙伴借钱,比如杜飞,张爱玲,燕子,大伟这些人,但现在却连与他们开口的勇气都没有。多年的销售经验已把我的脸皮锻炼得像双桥卡车的轮胎那么厚,所以我绝非是害怕被他们拒绝,怕的是失去与这些人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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