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有玄绝没有危言耸听,作为医生他没有危言耸听的习惯,更不会恐吓自己的病人,他向来实话实说。

    可实话实说,有时却是最真实的恐吓,因为这世界上再没有比真话更令人恐惧的东西。

    听了这话,大山低垂着头,看起来有些沮丧,可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将头抬起,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紧盯着莫有玄。

    “你想想办法吧”

    事到如今他依旧不想放弃,在他的字典里或许根本没有放弃两个字,就算遍体鳞伤,就算奄奄一息,就算只能爬,他也会爬回明溪村。

    大山是个豁达的人,但在某些时候它就显得格外倔强,而这种倔强是没有理由的,只有感情,感情才是真正让他倔强的东西。

    明溪村有太多属于他的回忆,有太多他想要守护的东西,有太多他无法割舍的感情。正是因为这样,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即便是冒着生命的危险。

    莫有玄眼神复杂地望着大山,他想要开口劝慰,可话到嘴边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试图让自己更加强硬,更加理性,可那所谓的强硬和理性,在大山真挚的眼神面前,显得那样脆弱不堪。

    莫有玄自诩为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但面对这样的眼神,即便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软化。

    第一次,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开始从不可能中,搜索着可能的办法。开始试图推翻自己定下的,那看似不可能推翻的判决。

    他努力寻找,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令人失望的。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他说,语气显得有些颓废,这也正常,任何一次努力的失败,都会让人颓废。

    大山笑了,那双因为伤势而变得虚弱的眼睛里尽是笑意。

    “我伤的到底有多重,可能会死吗”他说,从语气里听不出任何颓废,反而有种莫名的解脱。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情感,奇怪到莫有玄几乎无法理解。

    他定了定神,沉声说道:“五十对五十吧。”

    “五十对五十。”大山笑了:“有50的几率就够了,不需要太多,足够我拼一把就可以。”

    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到破庙门口,望着那漫天的风雪,沉声说道:“我是个早产儿,在大雪中出生,刚出生的时候大夫就断言我活不过一岁,结果活了下来;我身体弱,决定去习武,村里的叔伯告诉我,我并不适合习武,诚心练习身体可能会垮掉,可我依旧是同龄人中第一个炼出真气的人。”

    “4年前,我的实力停留在补身大圆满,所有人告诉我,这就是我的极限,连我自己也相信了这一点,但是现在,我突破了自己的极限。”

    他转过头,望着莫有玄笑道:“现在别人都说我有天赋,可我从不认为自己的成功是因为天赋,我向来就是那个,最没天赋的人。我的成功源于我等于赌博,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我都会去尽百分之百的努力,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大山望着莫有玄,莫有玄也望着大山,有那么几分钟,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对视着,安静地对视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有玄终于开口:“好吧,既然你要去送死,我也不拦你了。”说话间就见他从腰间摸出一颗丹药,扔给大山。

    “先服下这个,大约可以保证你十二个时辰内伤势不会恶化。”

    大山笑道:“老头,我这好东西你怎么现在才给我。”

    莫有玄翻了翻白眼,无奈的道:“这东西也不是百分之百保证,不过刚才你也说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你就会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为了让你小子少努力一些,我就给你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不过说真的,只有百分之五十,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大山笑了,道:“老头,百分之五十就够了,我会让它变成百分之百。”

    通向明溪村的官道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一队人马踏着冰霜而来。

    马是骏马,上好的骏马;人是好人,上好的人。这天下间的好马必须得配上好人。

    马上的骑士着鲜衣,跨长刀,后背背着长长的弓弩和长枪,在雪地上疾驰而来。他们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沮丧一样。

    鲜衣正面,用红色的贴花写着一个大大的郡字,原来这些人是来自北山郡的郡兵,前往明溪村负责救援。

    要说救援一事,还费了许墨不少口舌,若不是他实力超群,若不是穆家正好落难,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但无论多么困难,事情终归是成了,人也带上了官道,想要回已不可能,许墨难免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就见微着眼儿,一脸陶醉。

    身旁的骑士上前说道:“大人,时间晚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歇息吧。”

    许墨虽想早日到达明溪村,但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他明白想让马儿跑得快,要需要让马儿吃的好,休息的好,套用一句俗话便是,你对我好,我才能对你好。

    许墨神明这一点,他看了一眼身旁有些疲倦的骑士,再看了一眼骑士身下微微喘息的骏马,开口道:“这样吧,我知道附近有座破庙,今天我们就在庙里休息,明天进村。”

    “好的”

    骑士们欢呼了起来,无论多么严禁的人,在疲惫时听到休息的声音,都是难以自已的。

    许墨清楚明白这一点。

    风有些冷,夹杂着雪花,从空中落下,像是一把刀,刮擦着面颊。

    一行人很快看见了破庙的影子,庙里竟然有亮光,这让许墨心中生疑,要知有亮光就代表着有人,可谁又会在风雪满天的时候在一座破庙里生火呢

    乞丐

    他下意识否定了这个可能,这里可不是明溪村,也不是北山郡,荒郊野岭怎会有乞丐

    流民

    也不可能,北山郡虽然自然环境恶劣,但背靠北山,街市却十分繁荣,就算乞丐都很少,不用说流民了。

    那是山中的猎户

    更不可能。猎户熟知地形,绝不会待在这种地方,要知道这附近可是妖兽出没横行之地,又正是冬季,风雪满天,绝不会有猎户来此。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行脚客了,或许是商人,或许是武者,或许是走镖的镖师,无论是哪一种,都值得许墨警惕。

    他并没有贸然进前,而是在距离破庙百步外的地方,就示意众人下马,如此一来,马蹄声就不会传进庙里。

    一行人也不顾满地泥泞冰雪,用一种谨小慎微的脚步缓缓靠近,很快就听到庙里传出了呻吟声,一个男人的呻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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