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贞观五行劫 >〖第五卷·土之卷〗《月落长安》 第四十七章 愿遂事去心随空

〖第五卷·土之卷〗《月落长安》 第四十七章 愿遂事去心随空(第1/2页)

    马玉山说是点火,其实只是在门外的空地上燃起一大堆柴火,令众军侍合力鼓烟入屋。他希冀着,呛人的黑烟能把二人赶出屋来。

    “咳咳……”称心被烟熏得不住咳嗽,水雾漫上双眸。即使如此,他仍然努力睁大朦朦泪眼望向艾离。

    “来。”艾离一边抵住屋门,一边向他痛心地张开双臂。

    “姐姐!”称心心如花开,飞鸟归林般投入到那久违的温暖怀抱里。

    他自小命运多舛。幼年时经历了灭族之灾,好不容易与母亲逃得性命,躲在舞坊偷生度日,却被仇家寻上门来。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母亲,他悲愤欲绝,却无能为力。然后他遇到了影麟,经其举荐加入万舍教。教主地藏王曾断言他是亡族少夭之命。一番惶恐之后,他认定这一切都是天道不公。为改天换命,为报复这不开眼的天道,他誓死舍生!

    一直以来,他心中似藏着一把欲将这不公的天下尽皆焚毁的怨火。而这一刻,那指天骂地的怨愤,如夜露般消散于初升的朝阳之下。

    他似小狗撒娇般扭了两下,又蹭了蹭,如其所盼地得到了安慰的抚摩。随着那只温柔的手抚过头顶,他一直在无声呐喊的心忽然变得安和宁静。曾经无数次在梦中竭力挣扎,却如同陷入沼雾般模糊不清的远方,终于清晰地显露在他的眼前。原来他一直祈盼的是,拥有包容他一切的亲人啊。

    艾离以内力震开黑烟,使称心不再咳嗽。越来越浓的黑烟令其内力如与屋外的薪火比赛般熊熊燃烧。屋外的薪火一直有人添柴,她自是没有。她深知,当自己内力耗尽之时,便是二人亡命之刻。而那一刻,绝对不会太久。然而即使只是徒劳,她的性格却不允许她认输。她会耗尽一切,战至最后一刻!

    其实战至此时,她早已透支了太多的内力,她的丹田正如久旱大地般隐隐龟裂。丹田乃是武者性命之本,寻常武者伤若至此早已是痛不欲生,她的表情却仍然平静如初。再多的痛又怎能与那锥心之痛相提并论!

    她的脑海之中忽然浮现起师傅谆谆告诫的面孔:你现逢情煞血劫,若你动情或为你动情者,都将遭遇血劫。渡不过此劫者,性命堪忧。

    她若有所悟地勾起唇角,原来他便是她的情煞血劫了。情早已动,只是不知起于何时。

    想到刘夏凉,她歉意顿生:抱歉啊,刘大哥。大约是我牵连了你,而且要对你失信了。斯人已逝,称心是这世上她最后的亲人。就这样与他、与弟弟死于一处,或许也是一种幸福。生,无法再见。死,或可重逢。

    滚滚黑烟越聚越浓,升腾扭动,似死神座下的妖魔,使尽招数张牙舞爪,却始终无法击溃二人的平和。

    良久,或许只是须臾,“咔嚓”一声轻响打破了这死前的沉寂。

    靠湖的后墙被人从外用巧力击破,一人盈渺如鹤,跃入屋来。

    “跟我走!”那人全身透湿,甫一接近,便能感到扑面的冷寒。

    “聂杰,你来接我了吗?”艾离淡静的眼中显露出霞光乍现般的惊喜,

    “师姐,是我。”季怜月掀开面巾的一角,露出面容。

    “是你……”艾离双目中的霞光一下子黯淡下去,“你是怎么找来此处的?”

    季怜月去接称心的手僵在半空,顿了一下,才道:“此刻不是谈话的时机。后湖连着皇城外的护城河,我们可以从那里逃出去。”也许等到此事过后,他应该向她细细讲明。她声音中的疲惫失望之意太过明显,令他胸口窒闷得难以忍受,以至于生出这个不该出现的念头。

    “等一下。”称心推开他伸来的手,拉住艾离的衣袖,声音颤抖地说道:“姐姐,有件事我必须现在就告诉你。”

    “何事?”艾离俯头问道,温柔得近乎娇宠。

    “我杀过一个人,现在想来那人是不该死的。”称心的目光一瞬不眨地胶粘住她,神情似哭似笑,“后来我遇到了那人的至亲,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心里非常难受。姐姐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艾离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须向那人至亲讲明此事,求其宽恕,并用余生赎罪。”

    “他若不肯宽恕我呢?”

    “你须以死谢罪。”

    “嗯,我明白了。”称心重重点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段时间以来,布加特成为压在他心头的千钧重石,此刻终于石去心开,释然开怀。

    “不用怕,姐姐会陪你一起去。”艾离和颜说道。若能逃生,她要同他一起去求得对方的宽恕,无论对方提出何种苛刻的条件,她都会拼尽全力去做。如若对方不恕,她即便以命相抵,也绝不能让他有失!

    “姐姐,我最喜欢你了!”称心笑若盛极之花,心中再无尘垢。

    “姐姐也喜欢你。”艾离感受到他的喜悦,不由随之畅笑。

    “我惹下的祸,我会自己解决。”称心呢喃低语,语气却极为坚定。歪过头,他讨赏般地望着她,“姐姐,你会为我长大了而高兴吗?”

    艾离正要开口,忽觉他剔透莹润的双眸中似有层云涌动。仔细看去,一道极亮的七彩霞光自他的幽瞳深处射来,若昼去晓现,寒尽春来。她神智一荡,迷失在这无可描绘的绝世美景之中。

    季怜月在她软倒之前,探臂接住。他皱眉朝称心问道:“你这是做甚?”

    “你带她从后湖走。”称心淡声说道,转目朝他望去。

    烁烁星华映入季怜月的眼中,却只使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要对我使出此招,幻瞳。”

    听他换了个清冷的声音,称心吃了一惊。知道其幻瞳身份者,必是教中之人。那么他是……

    “影麟?”他试探地叫道。

    “是我。”季怜月不再掩饰身份,黯然道:“外面代我而死的是王阵。”

    称心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地一笑,“我知道你另有身份,想不到竟然会是姐姐的师弟。”没有艾离相护,他又弯腰咳嗽起来。

    季怜月上前,将他拢于内力范围之内,“跟我走。”

    “从湖里游出去吗?”称心直起身,怀疑地打量着他,“你带得了我与姐姐两个人吗?”且不说一人重伤,一人完全不会武功,就说岸上常设的警卫,一旦被发现,一顿乱箭射来,便会必死无疑。

    “不,我们不走水路。只要能回到丹房,我们可以从地道中撤走。”季怜月一边说着,一边背起艾离,并用衣带将她负紧。

    称心盯着他的举动,眸光闪动如针,“我是皇帝下旨必杀之人。如果我逃了,地道定会被人发现。你多年来的计划就会付诸流水,教主是不会放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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