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招娣挺着笨重的肚子走远,余秋琴又折了回来。

    “你说你这是……”对上姜糖清亮的眼睛,后面的话时不知道咋说了,只能避重就轻道:“咱大不了这回敷衍过去,下次装作不在家,不让她上门就行了,何必闹翻了,让她有机会出去胡说八道呢。”

    姜糖猛灌了杯凉水,摆摆手不甚在意:“爱咋咋地。”

    再听包招娣多讲几次话,她年纪轻轻就得脑溢血。

    有些人的想法就是根深蒂固,大脑自带屏障,拒绝任何与她相悖的事物。

    她算是看明白了,包招娣就是属老鼠的。

    看就被“封建思想”侵蚀得过分严重的人,不少人看不起她天天把“怀儿子”挂嘴上,但心里未必不是跟她一个想法。

    所以军营里的嫂子就算看不过眼她欺负大丫姐妹,也不觉得包招娣是穷凶极恶之人,偶尔还会感慨她是一个被娘家洗脑的可怜人。

    伴随着包招娣对儿子的疯魔,梦营长的名声也不太好。

    这有点物伤其类的意思了。

    女人想要儿子站稳脚跟是一码事,但若是男人对儿子也那么执着……

    余秋琴听了这话,仔细瞧她的表情,就见姜糖掐着大宝的后颈,露出后妈脸孔:“儿砸!是不是你爸说我母老虎啊?”

    声音特别慢,威胁感十足。

    余秋琴:“……”这情绪转变那么快?

    突然心梗。

    大宝还以为妈妈在跟他玩,小奶音嘻嘻笑着,“妈妈,再来……”

    他觉得脖子被捏得可舒服了,把小铲子往地上扔,快活地扑到姜糖怀里,甜蜜蜜地蹭了蹭:“再捏捏”

    大宝扑过来,小宝争宠的心思也冒出来了,兄弟俩玩得好的时候特别好,但论起“争宠”的小手段也当真不少。

    小家伙跟个炮弹似的砸过来。

    余秋琴刚伸手要扶,没扶住,姜糖直接跌了个屁股蹲儿。

    “哎,你们讨打是不是?”回应她的是两坏儿子的口水洗脸大法,简直是被双胞胎当成毛茸茸来rua了。

    站在一旁的余秋琴十分心累,此刻觉得自己特别多余。

    她沉默片刻。

    “小姜,那我先回去了。”

    “……哈哈哈,快起来,不许往我脸上涂口水……”姜糖左躲右躲,终于把大宝推开了丢丢,回头朝余秋琴笑了笑:“嫂子有空再到家里坐啊,咱们之前说那事,得尽快办,哎呀,小宝你个混蛋,不许揪妈妈头发……嫂子你也少跟包招娣来往了,当心她看你脾气好叫你帮着伺候月子,大宝!!!!”

    余秋琴:“……”

    瞧母子仨闹成团的样子,她再次心累的叹息一声。

    “行,我回家弄了午饭再过来。”

    “嗯。”

    符横云中午很少回家,午饭一般是娘仨一起吃,吃完姜糖先赶他们去睡午觉,又把家里收拾了番,孩子换洗的衣服,符横云的脏衣服……不多,但每天都得洗。

    差不多三点左右,余秋琴手里挎着个小篮子过来敲门了。

    “刚蒸好的米糕,留着给大宝小宝吃。”

    姜糖没见外,道谢后接过小篮子,将雪白雪白的米糕放到盘中收到柜子里放好,领着余秋琴进屋。

    余秋琴还是第次参观贺家内部,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看起来就软软的沙发,颇有童趣的小抱枕,雪白的墙面,插着芦苇树枝、干枯月季花的小黑陶罐,干松果零碎的粘在墙上……

    不像钟政委家里那样处处透着“昂贵,非凡”。

    但她却觉得,比钟政委家里更加漂亮。

    对,就是漂亮,见了心情就舒坦。

    诸如洗涤灵魂、犹如将自然纳入家中这样的话,余秋琴想不到,也说不出来。她就觉得姜糖夫妻俩实在,比钟政委那个清高文化的媳妇更有文化的感觉。跟郝新梅相处,她往往有种抬不起头的自卑感,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就怕自己的行为在郝太太眼里不得体,太粗俗。

    但跟小姜聊天很难产生这种感觉。

    开始她觉得是因为姜糖出身不像郝新梅那样显赫富贵,小镇姑娘跟乡下姑娘之间的差别并不是天然不可逾越,她们有共同话题,本质上属于同阶层。

    可似乎又不是这样。

    小姜跟郝新梅说话时,就格外从容。

    她很难想象郝新梅陪着孩子在地上滚来滚去,郝新梅更不会将这些不值钱的,随手捡得到的树枝、破罐子加工成这般令人眼前亮的装饰品……

    令人烦躁的油米柴盐中,似乎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余秋琴羡慕之余,隐约又领悟到什么,“……这,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啊?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咧,咋随便摆弄摆弄就这么好看啊。”

    姜糖笑了笑:“有我做的,也有孩子他爸弄的。反正是不花钱的玩意儿,还能顺便培养大宝小宝的想象力,喏,靠近卧室那两张丑成团的画就是他们做的。”

    她和符横云拿磨得平滑的竹筒做了画框,中间铺上旧的白色小碎布,涂上胶水后,让两孩子往布片上加东西。

    可不是丑得没眼看吗?

    鉴于这是俩小家伙第一次完成的手工作品,姜糖特意保留下来,等着孩子长大几岁再拿去嘲笑他们。

    余秋琴闻言,眼珠子都瞪大了,这不是瞎玩吗?

    还能培养啥,啥想象力?

    乖乖。

    每一个字她都懂,合块就不晓得啥意思了。

    余秋琴眉眼微动,想到另一件事:“你男人每天出操前咋还在院子里锻炼啊?”

    快入冬了,这气温一冷啊,她男人每天起床都磨磨蹭蹭的,哪像对门,还没到六点呢,院子里就传来踢踢打打的声音,她早上起来做饭时,好几回见着对门院子里有黑影晃动,似乎在打拳。

    姜糖怔,随即笑开了:“不是他,是我晨练呢。”

    这可把余秋琴惊着了,眼珠子瞪得老大,副“你驴我”的样子,“……你还练拳?”

    姜糖:“反正他早上出门两孩子就跟着醒了折磨人,我运动一会儿全身暖和后,再去给俩孩子弄早餐。”

    姜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领着人到书房,边走边说:“我是这样觉得的,咱们这个想法还是跟郝新梅通个气。”

    “不写信吗?”余秋琴不解。

    “信还是得写,写之前问问郝新梅怎么想的。”姜糖请人坐下,又倒了杯茶,才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她毕竟是郝师长的侄女,这事撇开她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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