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糖参加省一机招工考试的事只跟大队长说了。

    一来,大队长和冯婶子拿她当侄女看,方方面面都很照顾自己。

    二来,也好让大队长有个心理准备,提前想好拖拉机手如何安排。

    到了考试当天。

    约莫四点左右,姜糖起床洗漱。

    出门前在糕点和苹果之间她犹豫了一会,最后拿起苹果随便用井水洗了洗,也没擦,就这样边啃边往外走。

    清晨的村子万籁俱寂,一切笼罩在柔和的月色下。姜糖从布包里掏出大队长昨晚给她的手电筒,用铁丝缠了几圈,把手电筒固定在拖拉机车头。

    电筒能照亮的范围有限,拖拉机几乎是以龟速在行驶。

    沉闷的“突突”声在寂静的夜里仿佛被放大了十倍。

    靠近马路的房子里,断断续续的公鸡打鸣声传出,有了第一只时间错乱的混乱鸡,紧接着“喔喔”声接踵而来。

    “……天没亮啊,大半夜的,这鸡是发瘟了吧……”

    姜糖嘴角抽了抽,捏着方向盘的手开始冒汗,一狠心拉动变速箱上的快慢杆,用最大马力逃离现场。

    结果到村小学附近,前方马路被一辆卡车给堵住了。

    姜糖觉得奇怪,但也没心思多想。直接踩了刹车冲前面的车喊道:“朋友,能麻烦你往前开到下一个路口挪挪车吗?挡着道了。”

    车里没人回答,姜糖不耐烦地撇嘴,正要下车看。

    结果刚跳下拖拉机,前面驾驶室的门也打开了,一条大长腿冷不丁出现在姜糖的视线中。

    姜糖顺着腿往上。

    嗐,原来是她家男朋友啊。

    姜糖拍拍胸口,没好气地嗔道:“你怎么把运输队的车开回来了,还堵在半道上。快挪一挪,我赶时间呢。”

    符横云走到姜糖面前,低头看她。

    指着卡车和拖拉机,问道:“你就靠这去县城吗?连续开上三、四个小时,你胳膊不废也要酸得提不起来,到时候还怎么答题。”

    姜糖迅速领会了他的意思,指着运货的大卡车,不敢置信道:“你是让我开这个去?”

    那声音,别提多惊喜了。

    如果开卡车到省城,速度能快上一倍不止。

    “别说这你也会开?”符横云诧异:“你开拖拉机已经够让我担心了,卡车想都别想,一会儿我送你到省一机。”

    也不瞧瞧自己眼底那一片青紫,这个点还早,正是精神最容易疲乏的时间段,万一路上忍不住打个盹,出了事可怎么办?

    姜糖以为他这话是瞧不起自己的开车技术,不忿反驳道:“卡车怎么不能开了,卡车比拖拉机更简单呢。”

    “怎么就简单了?”符横云挑眉,饶有兴致问道。

    姜糖一听,得意地昂起脖子,“怎么就不简单了,拖拉机转向难,倒车也难,因为它的离合根本不好控制。发动机驱动轮子时转向是正的,发动机制动时转向是反的,所以遇到下坡时,操作就特别麻烦。而卡车呢,相对来说简单多了。”

    卡车开八小时,也顶不上手摇拖拉机两小时累人。

    她说话时浑身充满了自信,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哪怕乌云蔽日也能让这黑云之上灿烂如春。

    符横云眸光微闪,不仅认识英文,会开拖拉机,还会开大货车……

    这不是双重人格能说得通的。

    符横云心思千回百转,内心涌起一股想要探寻她的世界的冲动。但同时他很清楚,这些问题并不适合现在就问出口。

    虽然从确定关系后,小知青在他面前偶尔会说漏嘴。

    他有所察觉。

    他相信小知青也察觉到了他的察觉,但她既然没打算挑明,符横云也就佯装不知。

    他先把馒头递给姜糖,又拉着她走向卡车,把人往副驾驶座位一塞,“啪——”地一声,甩上车门。

    隔着车窗对一脸状况外的姜糖说道:“你在车里等着,我先把拖拉机开回去。”

    姜糖:“……喂!”

    真是霸道。

    姜糖忍不住腹诽,但又觉得甜丝丝的,像喝了一杯黑糖**奶茶,甜得上头。

    符横云边往拖拉机方向走,边道:“吃点东西,你可以在车上补个眠,养养精神。”

    瞧眼底那一片青黑,都快赶上大熊猫了。符横云看着有些心疼,同时还伴随几分生气,气姜糖一点不会照顾自己。

    好在,今天就能领证。

    以后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照顾她。

    否则照她这不管不顾的劲,年纪轻轻能把自己折腾出一身病痛来。

    到省一机时差不多六点。

    天色渐渐亮堂起来,遥远的天边升起一轮红日,洒下万道金光,城市在缓缓苏醒。在这个初夏的清晨,人们穿着单薄的衣服,有的甚至光着膀子,或是赶着上班,或是送孩子上学……

    符横云在省一机大门外的树荫下停好车。

    扭头看姜糖。

    她闭着眼睛,长长密密的睫毛遮住了那双灿烂水润的眸子,头歪向车窗,金色的阳光照过来,脸上软软的绒毛清晰可见。

    姜糖的皮肤很白,是那种缺了血色的白,因此眼底熬夜的痕迹便显得格外明显。

    符横云倾身,手指轻轻触碰姜糖的脸,从削尖的下巴慢慢往上,最后停在黑眼圈上。

    心疼地戳了戳,“要强的姑娘。”

    “啪——”

    要强的姑娘闭着眼睛,把他当成扰人的蚊子,一巴掌拍了过去。

    “……叫你咬我,臭蚊子。”她小声咕哝了一句,随后手在脸上胡乱抓了几下,扒拉侧面的头发扒拉了个空。

    符横云一愣,以为她要醒了,没想到她做了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动作。

    他新奇的凑近了看姜糖,就见她“表情凶凶”地转了个方向,脸贴到皮椅面,还舒坦地蹭了蹭。

    符横云:“……”

    想rua。

    到七点五十,姜糖被催点机器人无情地晃醒了。

    厂子大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全都是来参加考试的。

    符横云:“别怕,他们肯定不如你。”

    姜糖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心里倒是一松,笑着“嗯”了一声:“我也觉得。”

    符横云笑了笑,想了想战友讨好媳妇的办法,温和说道:“等考试结束,咱们去国营饭店搓一顿,那儿的大师傅烧的红烧肉绝了!红扑扑,亮晶晶,颤巍巍,第一口抿到肉皮,用牙齿轻轻往下纵切,下面一层是肥肉。绝对肥而不腻,再下面一层是瘦肉,入口即化,下面又是一层肥肉,紧跟着又是一层瘦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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