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夏天,天气很热,他穿着孤儿院里孩子统一穿的白袖短裤,在等陶杨的信。在和陶杨分离后,他养成了和陶杨写信交流的习惯。
送信的信件员将一封信放进了孤儿院外面的信箱,他跑出去,踮起脚伸出手拿信时,有人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巴和鼻子,他惊恐地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架车上。
他被绑架了。
电视剧里的主人公遭遇绑架最后逃脱的情节并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那些人将他看得很紧,他们给他吃好的,喝好的,然后将他关进箱子里,送到一条大船上。
在那条大船上,他遇到了其它和他有一样经历孩子。
一个月以后,他们被送到了F国,有人给他们换了统一的白色长衣长裤,然后将他们分批关进了一个白色的房间。
房间里除了床以及角落安置的马桶,就只有四面八方无法躲避的监控器。
如同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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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宁至今都觉得那是一所人间炼狱。
最一开始,他们只是被抽一些血样,每天都会有戴面罩的人过来问他们一些问题,还有人教他们F语。
房间是俩人一间,他的室友是个本国小孩,鼻头上有个小黑痣,在哭了两三天后,偷偷靠近他,用新学的F语小心翼翼喊他。
“沈舒宁……”
“你不害怕吗?”
怎么会不害怕?他白着脸想。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不知道那些人要对他们做什么,他只是看着他们走来他的面前,都怕得要把手指抓破。
只是他害怕的方式不是哭,也不是闹,他会很安静地自残,只有自残身体带来的痛感,才能压制内心的恐惧。
他时常会盯着头顶的监控器,想着那头监视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人,接下来会对他们怎么样。
一个月以后,他们被聚集到了一起。
他们被告知了即将参加一个神圣的实验——造神计划。
宣誓着噩梦的那句:“Celuiquitrahitlesdieuxserapunidel'enfer.【要永远忠诚与神的意旨,背叛神明的人会得到无间地狱的惩罚。】”
“TuaimesDieu【你爱神吗?】”
戴着面罩或者面具的高大的人们,用着温和的语气,询问着平均只到他们膝盖的他们。
“Oui,jel'aime.【是的,我爱它】”
“Oh,c'estbien,Aimerc'esttoutdonnerpourelle,peut-êtreleprocessuspeutvousfairesouffrir,maisj'espèrequevouspouveztenir。【哦,这很好,爱它就要为它付出一切,可能过程会让你有些痛苦,不过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TuaimesDieu【你爱神吗?】”
“Lemonden'apasdeDieu,doncjenel'aimepas.【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所以我不爱它。】”
“Dommagequetunepuissespasparticiperàcettegrandeexpérience.【那很可惜,看来你无法参加这个伟大的实验了】”
沈舒宁看着那个回答说不爱的孩子。
那是他的室友,第一天的时候他还介绍他的名字,不过现在的沈舒宁只记得他的号数了,22号。
从进入那个地方的开始,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名字,拥有的只是随时都可以更换的号数。
他高兴的用本国的语言问那个男人,“不能参加,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Non.”男人怜悯道,他蒙住了小孩的眼睛,嘭的一声枪响,子弹穿透了脆弱的头颅。
离得最近的沈舒宁眨了眨眼睛,他抬头,摸了摸溅在脸上的血,热的,但是很快变得冰凉。
22号倒在他的脚下,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盯住他,在这件事发生的前一分钟,22还凑在他耳边说沈舒宁,我下午想吃鸡腿。
男人走到他面前。
“TuaimesDieu【你爱神吗?】”
他沉默着,手指深深陷入掌心。
“TuaimesDieu【你爱神吗?】”
男人又问了一遍。
“Qu'est-ce……queDieu?【神……是什么?】”
他的视线一动不动的看着已经死去的室友,嘴巴慢吞吞的蠕动着。
“Dieuestungrandêtre,ilfautquetoutlemondelecroie,etseulelafoipieusepeutcréerungrandDieu.【神是伟大的存在,所有人都要信仰他,只有虔诚的信仰才能制造出伟大的神。】”
“Ilpeutsatisfairetoustessouhaits【他可以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Jel'aime.”
我爱它。
他轻声回答着,视线里已经有人走了进来,将那鼻头上有颗小黑痣已经死去的尸体拖走。
“Jel'aime.”
我爱它。
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爱神吗?
如果它能让我活着。
我爱它。
男人似乎满意的笑了,从他身边离开,继续询问下一个孩子。
他的室友换了另外一个人,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沈舒宁还记得他的名字,他叫乔布森,同时也是新的22号。
他们也换了房间,从三号房间换成十号房间,每天会有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人来给他们送餐食,一辆大平车推过来,小孩们拿了自己喜欢吃的食物,然后平车继续推下去。
“我有预感,接下来会变得很糟糕的。”
乔布森喃喃地说。
“为什么?”
九岁的沈舒宁抱着苹果,小口小口啃着。
“你看过饥饿站台吗?”
“我没有。”
他在孤儿院长大,看电视的机会很少,只看过西游记还珠格格这类的片。
“一部西班牙的片子。”
乔布森的声音有些发抖,“沈舒宁,总有一天,我们会被分到最后的房间,然后我们没有吃的,或许只有一点他们留下来的一点垃圾,他们说不定会会往里面吐口水……电影里就是这样放的……”
“饥饿站台的主人公还能通过电梯不断下降去别的房间,而我们只能缩在这个铁牢里。”
沈舒宁仰头看着头顶的监控器,缓慢道:“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
可是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胆怯的孩子们适应了这种生活,或许是因为环境的原因,他们开始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