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钰亲王府安定了许多也热闹了许多,安定是萧文瑾如今珠不离身,心绪平稳愿意按照父亲的要求喝药受针,并且京中的纷乱他也能有心处理了,虽然手段有些雷厉风行但并不像原来那般残虐,似乎在为我们母子积德一般。

    穆王府散了,有罪的全都关押了起来,陈冬宝和江宁容死在了穆王谋反的前一夜,浊儿那孩子被奶娘护着捡回一条命,被带进了府里。

    被带过来那天,那孩子吓得浑身发抖却也老实地跪趴在地,萧文瑾直勾勾盯了他一盏茶的时间,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便赐了姓名,唤作沈灼,过继到沈芃名下,又吩咐了府中人以后称其为少爷,至此,沈芃有了后,而小孩也有了庇护。

    至于热闹则是因为身边亲人好友在得知我虽身死,却灵魂未消后,悲痛之余又有了些安慰一般经常造访,沈芃带着赵余新直接住进王府美其名曰要与沈灼培养感情,而罗洋秀梅两口子也是隔三岔五的来,打着商讨国事的旗号,围着萧文瑾要看那珠子,似乎看到珠子就能看到我似的,惹得阿瑾烦不胜烦。祖母带着玥儿也搬了过来,宫中不太平,苏贵妃把小太子也送了过来,如今府里每天都充斥着孩童的喧闹。

    萧文瑾躲入童钰轩的最高处,俯视看着院中大孩子在领着小孩子玩耍,原就清冷的面容如今更是毫无生气,就算知道我就在其身边,也不与我说话。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以前朝夕相处他都要时刻黏着我,如今看不见摸不着这般虚空,即便说了也是听不到回应,反倒更显寂寥,他根本无法忍受。

    只有在深夜陷入无法控制的梦魇时才能隐隐听到他带着啜泣的呼唤,我的指尖穿过他的脸颊抚不下一滴泪,即便悲痛万分,却也无能为力。

    我的尸骨被埋进了萧家祖坟,萧文瑾就成了这世间的一具行尸走肉,若不是定魂珠还散着幽幽的光吊着他未绝望的心,恐怕他也宁愿就随我一道做一对孤魂野鬼了。

    这种状态根本不利于他身体的恢复,父亲看在眼里却也无计可施,萧文瑾就这样吐着血,续着药,半死不活地处理着朝堂的事。

    皇帝病重以无力于朝政,百官如今唯萧文瑾马首是瞻,如今权柄尽在掌握,他离那至高无上仅半步之遥,可他反倒不为所动,谏官天天登门宣扬国不可一日无君,萧文瑾推了小太子登基,着萧文琮,罗洋等人辅政,然后将自己锁在童钰轩,翻阅国师遗留下的书籍资料。知道我魂魄未散,他也不再涉足刑狱司这样充斥阴暗的地方。

    日复一日,查阅不到只字片语的还魂之法,萧文瑾愈发的沉默寡言,周身似乎笼罩了一层无形隔绝的空间,将自己封闭了起来,整个王府也陷入了沉寂的平静,下人们连脚步都变的小心翼翼。

    新皇登基这年冬至深夜,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脉络中有了另一个勃勃生机,成为幽魂以来第一次入了梦。

    梦中是前世的世界,我看着年幼的自己独自走在放学的途中,路过一座桥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位身着褴褛的道士,如今我能看出他是道士,但是当时那个年幼的我只觉得眼前人是个可怜的乞丐,我将手里的零花钱给了他,他一手拄着棍,另一只手拍了下我的头顶,不疼却沉重,在手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一缕金光从我头顶被抽走而年幼的我浑然不知,还懵懂地抚着头顶看着那乞丐远去

    “江童。”我身边出现了一位道士,白发苍髯慈眉善目,眼中有歉疚,这熟悉的神色让我想起了林原,容貌上竟也有些神似。

    “六十年前,我求道心切,不觉入了歧途,心存歹念偷了你的福运,天道降下惩罚让我唯一的儿子在异世代受了六十年,如今又害你魂无所归。”那道士甩了一下拂尘,我便跟着他转换了场景。

    眼前是一间病房,并列的两张床上分别躺着一个年轻男子和我那个在工作岗位上猝死的我。

    “我已算好了日子,立春那日正好一百零八天,大周天轮转,我便借此将你的肉体送回去,你就可以还魂了。”说着看了眼我的腹部,然后和蔼地笑了。

    我轻抚着腹部,知道眼前人不会害我,转脸看着躺在病床上毫无知觉的那个男子,这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林原了,他不是穿回来了吗,怎么会这样,难道失败了

    见我面露忧心,那老道安抚道:“无需担忧,天道轮回,一切都早有定论。”说完,我就看到那道士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的金光从眉心冒出转瞬去了林原的身体里,“他魂魄不稳,不能很好的融合,待一切尘埃落定,就好了。”

    就这一会的工夫,我看这老道又苍老了许多,或许当年偷窃别人的福运修炼,如今天道的惩罚怕不止是父子分离吧

    不过不管怎样,前世福运被偷导致茕茕孑立辛苦的一生如今都在今生得到了百倍千倍的补偿,只要能让我母子平安回魂,我便已心满意足不再计较了。

    从梦中醒来已是清晨,萧文瑾起床后又咳了血,如今他倒是不掩饰了,嫌弃地将沾了血的帕子扔进水盆,穿戴整齐后将定魂珠揣入怀中木然去了书房,无视外厅中早已布好的早膳,看着平安他们失落的脸,我无声地叹了口气。

    萧文瑾这个病娇就是故意的,自从知道我的魂魄不散就跟在他身边后便这般自我折腾,强逼我要想尽一切办法回到他身边阻止他这自残的行为。

    看到他“废寝忘食”的勤奋,我一边气急败坏,一边又无奈心疼,如今有那位老道士告知了回来的时间方法,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想办法要在立春时把定魂珠带到当初林原离开的那个阵法上,可萧文瑾根本就珠不离身,夜晚睡觉都攥在手心,这个任务还真是高难度了。

    小寒这天,府里来了位特殊的客人陆大夫,和他的生病的道友,那位道友带着罩纱看不清容貌,不过整体看上去倒不像是陆大夫曾说的那般病入膏肓。

    父亲给他诊治了以后便去了内室,我飘了过去听见父亲在和陆大夫商讨说道士脉象沉稳平和,身体表象并无病灶,并且陆大夫医术并不在其之下,若真是中毒或是旁的,他不可能诊不出来。

    两人对话中所说的莫名昏厥或者闭气假死,让我突然想到曾在病床前看到的林原,或许他与林原有着某些的关联也说不定。或许这个人就是我复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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