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月来听说血蝠谷妖气冲天,群魔乱舞,搅的周遭村民日夜不安。

    听说那里的村长集合三个村子的民众,选举了两个青壮年,带上盘缠和当地的农作物赶往昭华圣殿求救。他们可谓肩负了光荣使命,日以继夜的赶路,足足走了三个月,才终于请到了纯阳长老的弟子曾小七,下山除魔。

    说起昭华圣殿,那早已今非昔比,经过白林晚的丑闻之后,昭华圣殿从万人之上的仙道第一宗沦落成了修士们茶余饭后的笑柄。再加上白子默的英勇献身,昭华圣殿群龙首,在举办完白子默的葬礼后,门派内针对纯阳长老和竹隐真人进行了选举。

    最终由竹隐真人继位掌门。

    原因他,纯阳长老性格软糯,当年听训,连水鹿城一行人都疲于应对的他,哪能肩负起整个昭华圣殿的重担。因此,竹隐真人继位,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仅凭竹隐的,真的很难撑起偌大的万年仙门,昭华圣殿经此打击,一蹶不振,早已在水鹿城和苍月岭面前失了光彩。

    世人虽然不说,但人人心里都明白,昔年的仙道第一宗门已经衰落了。

    李二宝合上最新出炉的史册,将其随便放在书柜上积灰。

    李二宝叹了口气,走出大殿,穿过长廊,在走入一片梅花林深处,进了建立在湖上的亭台楼阁。

    外间困得吊儿郎当的侍卫忙笔直站好。

    李二宝没理他,进了内阁,就看见趴在榻上呼呼大睡的小厮。

    那小厮也是个机灵人,听到有脚步声瞬间惊醒,看见是李二宝,忙起身站得笔直,一边抹哈喇子一边道:“小,小的一直看着呢,没没没偷懒。”

    李二宝自然不会跟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计较,他用眼神指了指床上静睡的人:“还没醒吗?”

    小厮小心翼翼道:“暂时还没有。”

    李二宝声地叹了口气,他走上前坐到床边,轻轻搭上花凌的腕脉。

    瑕的能力自不必说,花凌的创伤已经全部好了,只是……他没有醒来,就这么静静地睡着,好久好久,已经快要数不清多年了。

    花凌还昔日一样,丝毫未变,依旧那么年轻动人,那么倾城绝世。他性格清冷沉默,同他对视或是交谈,总给人一种形的压,让对方无法对他说说笑笑,只能严肃着公事公办。

    现在花凌就安静的躺在这里,不再锋芒毕露,不再冷漠逼人,反而透出了些单纯可爱来。

    萧烬几乎每晚都会来这里,什么也不做,就坐在床边望着他出神,偶尔抬起手指,一寸一寸的细细擦过他光洁玉的面容,从眉骨到鼻梁,再到淡色的薄唇,一笔一画的描绘他不染纤尘的容颜。

    萧烬的脾气不好,但每当那时便是他最温柔的时候。

    “花先快醒来吧,公子这几年越来越不受控制了,若你再不好起来的话,我怕他真的……”

    仿佛沉睡的老天爷终于苏醒了,他听到了李二宝诚心的祈祷,床上的花凌突然动了一下。

    李二宝一愣,以为自己眼花了,但他不敢怠慢,急忙凑过去仔细看。

    花凌做了一个梦。

    他身处在一个漆黑光,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他试着叫人,可没有声音回答他。刚开始他还有些慌乱,但当他得知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逃脱之时,他便放弃了,干脆原地坐着发呆。

    这样对着黑暗在很聊,花凌闲着没事,干脆闭目打坐起来。幸亏他性格冷淡耐得住寂寞,习惯了孤身一人。若是夏玉那种爱玩爱闹的人被困在这里,早就忍受不住寂寥发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束光照了进来,尽管是无欲无求的花凌也忍不住被惊喜到了。任谁在一片黑暗里关久了,看到有关透进来都会惊喜若狂的。花凌激动的站起来,结那束光仅仅是透进来罢了,同在小黑屋里的天花板上开个洞,并没有敞开大门让花凌可以出去。

    花凌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他开始没日没夜的试着去触碰那束光,他渴望离开这个鬼地方。

    人,躲避黑暗,追逐光束,是本能。

    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同太阳般灼眼。花凌被刺的眼睛发疼发酸,但他还是执着的去睁开眼睛,眷恋那份光芒。

    “醒了!?”

    耳边传来一声喜悦的惊呼。

    “花先,花先你醒了,真的醒了!”

    花凌茫然的望着天花板,又寻着熟悉的声音转移目光,落到李二宝的脸上。

    花凌有点懵,想开口问些什么,可嗓子发不出声音。

    李二宝喜极而泣,一边哭一边笑:“终于醒了,太好了呜呜呜呜……”

    那个小厮瞪大眼睛,也是难以置信的嚎啕大哭。

    花凌被这俩人弄得越来越懵,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再握紧成拳,身体比他想象中好很多,在李二宝的搀扶下他成功坐了起来。

    接过小厮递来的清水抿了口,花凌才感觉嗓子好受了些,问道:“发了,什么?”

    李二宝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发了好多事,先大病初愈,且容我慢慢跟您说。”

    花凌的记忆停留在仙魔大战的时候,李二宝也十分贴心,特意从击杀赢秋霓开始说起。

    “先被蝙蝠妖重伤,可把我们吓坏了,燕山整日求神拜佛,夏玉天天以泪洗面,尤其是我们公子,他甚至不惜……”

    “李公子。”花凌目光炯炯的望着滔滔不绝的李二宝,轻声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了?”李二宝笑盈盈的。

    他的性格看似没变,可外表已经完全不同了,没有了年人的青涩,剩下了青年的成熟。他穿着玄色锦衣,上面绣着庄重华丽的花纹,一时分不清是哪种图案,再看李二宝明显不同于记忆中的气质,花凌有种预感。

    那个小厮抹了眼泪,笑着砸了砸自己的头:“瞧小的这记性,护法大人快些陪着先,小的得赶紧去告诉君上,君上若知道先醒了,肯定开心的合不拢嘴!”

    花凌心里咯噔一下:“你等等。”

    李二宝狠瞪一眼小厮,小厮满脸无辜,这种事情有隐瞒的意义吗?

    “君上是指的……”花凌有些不敢相信,“谁?”

    李二宝手足无措:“先,您才刚醒,千万别激动。就是,您昏迷的时间不短,已经,已经过了……一百多年了。”

    花凌脑中轰的一声,哪怕他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却还是被事给狠狠震慑了一下。

    花凌下意识攥紧被子,面上却风平浪静,足足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语气淡然的问:“他喊你护法,也就是说,萧烬又成了魔尊?”

    李二宝没想到花凌会这么镇定!

    任谁一觉醒来听说过了百年,然后最亲密的人一下子变成魔尊了,都会难以接受吧?

    为何花凌丝毫不感到惊讶,甚至连质问都没有?好像很自然的,甚至本能的欣然接受了。

    李二宝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才承认道:“是。”

    花凌笑了一下,虽然眼中没有丝毫笑意,他感慨似的说道:“在劫难逃。”

    李二宝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更搞不懂花凌口中的“又”字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又成了魔尊?萧烬以前成过吗?

    李二宝想和花凌解释解释,但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需要循序渐进,毕竟花凌才刚醒,能接受目前的讯息已经很不容易,再说下去李二宝怕他受什么刺激,再闹出什么毛病,他小小护法可承担不起。

    李二宝安慰道:“先先歇息,晚些时候我拿几本史书给你看。”

    花凌问:“夏玉……”

    “放心,大家都很好,就是我师父三十年前南海除妖受了伤,后半辈子可能要坐轮椅了……”李二宝说着说着,有些许伤感,红了眼眶。

    花凌:“你是右护法?”

    “是的先。”

    “那左护法是……”虽然不可能是解光了,但花凌还是想问问。

    李二宝笑道:“容熙啊!”

    花凌愣了愣,确实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容熙修的是魔道,他就算身为水鹿城的暗桩,也法回归水鹿城了,以在十方神宫安身立命是很正常的事情。

    保留他原本左护法的职位,只不过效忠的对象从赢秋霓变成了萧烬,这也挺好。

    李二宝没必要再陪着花凌了,毕竟论起医术来,他永远比不过花凌,花凌醒了之后自己就能治自己。花凌也没有追着李二宝问东问西,毕竟他稍后可以翻阅史书,这百年来发生了什么他自会知晓。

    在李二宝临走前,那个负责看守他的小厮跑了回来,一脸失望的唉声叹气:“小的本想告诉君上花先醒了的好消息,结君上不在十方神宫,真可惜。”

    花凌下意识问了句:“他去哪儿了?”

    小厮道:“血蝠谷最近闹妖,听说昭华圣殿的曾小七去了,结寡不敌众遭遇埋伏,不知道是死是活。咱们君上得到消息便立即过去了,虽然小的也不懂,君上为啥要对那群仙道修士那么在意。”

    花凌听完这话,将药碗放到桌上,起身道:“我去一趟血蝠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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