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西尔达那金字塔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场会议拖拖拉拉开了一个多小时,一群人把奥尔德斯有关和平派和创造者的所有言论都仔细分析了一遍,最终得出结论:这位队员虽不是现实死亡论的狂热拥护者,但其诚挚的感恩心和嫉恶如仇的品质大家都见识过,因此忠诚度处于勉强能接受的区间内。

    升级申请全票批准通过。

    萨默长舒了一口气,解散会议,唯独招呼伯特兰留下。等到屋子里只剩下这两位一个赛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他才开口道:“我不会让三人组事件重演的。”

    “嗯。”伯特兰心不在焉地回应道。

    “而且,”萨默眼神坚定,声音却有些飘忽,“那件事,我仍然很抱歉。以往是如此。现在是如此。…将来也是如此。”

    “队长倒也不必这样。”伯特兰抬眉,语气淡然,“谁也无法预测未来。叛徒都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没什么可抱歉的。”

    “…说的也是。”萨默往椅背上靠了靠,哑声道,“谢谢你对奥尔德斯的信任。我会盯紧他的。”

    伯特兰从这句话里品出了点不同寻常的意味,却也不怎么惊讶,只是微微颌首道:“有劳了。”

    说罢,便很是潇洒地拽开门大步离去——顺手还把门给关好了。

    萨默无奈摇头,伯特兰还是那个伯特兰,一个早熟又幼稚的孩子。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的眼光极其尖锐。如果他早点听取伯特兰的建议,早点对忠诚度加以重视,也不会发生奥尔德斯到来之前的一系列糟心事。

    此刻,后悔忏悔全都没用,唯有吸取经验教训,永远保持警惕才是出路。

    办公室内彻底空无一人之后,萨默终于放任自己的肩膀垮下去,整个人毫无形象地歪在椅子上,身体放松大脑放空,脑海中不知怎的又闪过了北方领主和之前那位“夫人”的模样。他在嘲讽谴责对方偏袒女朋友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审视自己呢。

    忠诚是种神秘莫测的东西。队长先生拒绝去过度质疑,却又深有体会。

    楼上,奥尔德斯还在迷迷糊糊睡懒觉,忽然听见枕边手机发出一声闷响。他闭着眼睛在床沿附近摸来摸去,抓住这个吵醒他的罪魁祸首,笨拙地扳开翻盖,眯着眼睛往屏幕上一瞧——

    【申请批准,来办公室领点数。】

    奥尔德斯霎时间就精神了,半睁不睁的眼睛蓦地睁大,他把这句话重新扫视一遍,并确认了发信人确实是队长,这才一勾唇角,露出一个憧憬未来的明朗笑容,一翻身跳下床,脚步轻快地钻进衣柜里找衣服。

    实际上,除了虚无缥缈的“自由”,还有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实现的“报复创造者”,奥尔德斯还有个更实际更具体的理由,也是申请加入预备役的主要动机。

    只是这动机着实不怎么光彩,有损他的光荣形象,所以偷偷写在了其他评论与备注一栏里,位于根本没人关心的、没有任何标准问题的最后一页。

    但是,他知道,队长肯定会看到最后一页,把每一行文字都认真阅读、反复琢磨。

    所以,奥尔德斯考虑再三,踌躇了许久,最终决定这样写:

    【队长,我不想再逃跑了。——奥尔德斯】

    因为,他好像总是在逃跑。

    领队被枪杀的时候,他扭头就跑,一路狂奔,向其他队员求助。

    队长被刺客暗箭击中的时候,他还是扭头就跑,还是一路狂奔,还是急切地向其他队员求助。

    这无力又耻辱的两幕不知何时融合在了一起,自从击败巨龙以来,就总是萦绕在奥尔德斯心头。

    或许是因为他太悠闲了,讨伐巨龙的过程中倒是没多想,遭遇刺客的时候也只是依照本能、依照命令行动,心里没什么强烈的震颤。等到一切都结束,等到他有时间有精力去仔细回忆回味这次行动,去彻彻底底自省时,这个问题才倏地冒了出来,狠狠敲击着他的自尊。

    奥尔德斯想要改变。一向如此。

    他曾经在改变,现在正在改变,也想要继续改变下去,继续逆水行舟向前冲向上冲,总是憧憬着终有一日化茧成蝶的那一天。憧憬着追上队长脚步的那一天。

    身体升级申请被批准,成为高层预备役的一员,是前往那一天的必经之路。得到准确消息之后,奥尔德斯也终于放松下来,像是撂下了什么沉重的担子,那颗无拘无束的心脏格外活跃。

    正确的方向,正确的道路,永不停歇的脚步,耐心指引他前进的人,四者全部具备,他感到快乐而满足。

    当天傍晚,守卫队在大本营餐饮区举办了一场庆功大会,为凯旋归来的讨伐队接风洗尘——只是这一活动不幸迟到了整整两天,因为达莉娅希望能够借这个机会宣布和平派的收获,而讨伐巨龙的战果在前一天上午才入账,再加上还有很多收尾统筹工作没有完成,能晚一天就能晚两天,于是拖成了现在这个尴尬局面。

    幸好这也不是什么庄严正式的活动,和剑术大赛性质差不多,相当于规定了主题的热闹集会,可惜大本营餐饮区座位数量和占地面积都十分有限,所以仅邀请了守卫队的全体队员。

    受邀的也包括入队申请刚被批准的四名新队员,达莉娅打算借此机会向他们展示一下这支队伍的英明神武,也方便新手们结识其他队员,跟大部分人混个脸熟,毕竟将来是要一起训练一起执行任务的。

    介绍讨伐队构成的时候,奥尔德斯和讨伐队其他成员一起“上台”——不过是走到取餐口附近没有坐人的空旷位置,愉快接受了其他队员的掌声和欢呼赞许声,又默不做声地跟着队友们走下台,在队长旁边找了个空位坐下,认真聆听达莉娅在大家面前绘声绘色地讲述讨伐巨龙的经历和种种趣事。

    实际上,奥尔德斯对这个活动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更具体地说,是对队长批准了这一活动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

    队长这么一个讨厌喧闹的性格,一个剑术大赛已经够他受的了,算是为了激励队员勉强答应,那么这个欢脱吵闹的“盛大宴会”呢?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吧?除了允许队员们在屠夫战之后聚一聚,热闹一番…那屠夫战结束的时候为什么不开个庆祝会呢?

    还是直接把两场胜利二合一了?他捉摸不透。

    微暗的灯光下,奥尔德斯悄悄观察着队长的脸色:严峻而深沉,往日的温和与偶然的惬意荡然无存,一双暗色的眼眸在环境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深邃,好像有什么心事。

    要是有什么焦虑不安的事情,可以和他这个树洞说一说啊,奥尔德斯自作多情地想。

    是什么不能说不愿说的事吗?

    他仔细回想着昨天晚上和队长训练的时候,还有今天早上领点数的时候…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没能剖析出队长心情不佳的原因。

    要不然一会儿直接问问他好了,可又不想加重队长的忧虑。奥尔德斯自己也跟着纠结起来。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达莉娅的奇闻趣事,偶尔跟着其他队员一起鼓掌捧场,大家哄笑的时候,奥尔德斯却有点笑不出来。因为他逐渐意识到,达莉娅一直在说她自己怎么样怎么样,遇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以及听说了什么,从未提及她的搭档。

    就好像其他讨伐者都是二人小组,唯有达莉娅是孑然一身似的。

    但这并不是真相,达莉娅明明是有另一名高层作为搭档的,出发的时候是如此,他们在战场上偶遇的时候也一样。她的搭档是哪位来着,奥尔德斯竭力追忆——

    好像是那个褐色短发的男人,身高腿长,有点不着调的花花公子气质,奥尔德斯只记得他衣服特别多,总是很抓人眼球。对方对异性温柔体贴,对同性则较为冷漠,奥尔德斯跟他不是很熟,只有一点浅浅的印象。

    达莉娅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水獭”,因为他总喜欢把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夸张到了某种不太自然的地步,以奥尔德斯的审美观不太欣赏得来。这一外号太过一针见血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奥尔德斯一时想不起那男人的本名叫什么。

    奥尔德斯微微皱眉,慢半拍意识到刚才上台的讨伐队成员中,并没有水獭先生的影子。

    他又状似无意环顾四周,也没有看到那头标志性褐发,以及任何打扮时髦的身影。

    水獭先生没来参加庆功会么?

    也不是不能理解,那家伙好像同样不怎么喜欢人群聚集的场合,除非只有他一个男人,被异性崇拜者包围。

    “找什么呢?”萨默在他耳边轻声问。

    “唔,没什么。”奥尔德斯有点支吾,他隐隐觉得自己不该提起这件事。

    应该已经有人发现那个人的缺席了吧?至少是讨伐队里的人,肯定比他反应要快。但是完全没有人提起他,全都心照不宣地装作不知道,无视了种种异常,闭口不谈。

    “你注意到了?”萨默继续在他耳边低语,“讨伐队少了个人。”

    奥尔德斯听队长的悄悄话听得耳根发痒,下意识抿了抿唇,微微点头:“那位…水獭先生呢?”

    萨默悄然垂眸,奥尔德斯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只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一瞬的沉默之后,奥尔德斯听见队长先生近在咫尺又复杂莫辨的声音:

    “德米特里奥…他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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