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文野]溺亡于月光之海 >第51章 第三十七章
    乐声如酒,散落在飘扬的裙摆之间,流淌向浓得人微醺的夜色。

    镜面般的地板上也流淌着水晶的灯影,我晃着一杯酒,靠在墙边,看舞厅里的人们优雅地聚拢、散开,像巨大的花朵盛放,又像是天鹅在明亮如白昼的湖中游曳。

    是一场盛会啊。

    我低头,啜饮了一口酒,感受香气在唇齿间漫开。

    就在此时。

    “嗒”的一声,一根手杖敲在地板上,回响清脆。

    执手杖的人站在我面前,伸出手来:“跳一支?”

    我有些惊讶,却仍笑着接住他的手:“非常荣幸。”

    我们悄无声息地滑入舞池,随着崭新的乐曲旋转起来,衣摆飞扬,鞋跟与地板碰撞的声音几乎合二为一。

    他的手搭在我手上,彼此通过最细微的动作就能知晓对方的意图,每一步,每一次转身,都像钢琴的高低声部一样和谐。

    ——说起来,我还能站在这里,完好无损地和他跳舞,真该感谢上苍。

    要想说清楚,还得追溯回今天早上。

    亚利夏和江户川应该都已经看出来了,费奥多尔此行的目的并不是那个笔记本,或者是和船长有关的任何事件。否则,开船前要找到船长并从他口中逼问出有用的信息,办法实在太多了。

    他真正的目的,应该还是那位凶杀案中的被害者。至于除此之外的表现,比起有谋划的行动,更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多”。

    所以在商量对策的时候不用特意规避他,在最终的对峙的时候也不用太防着他。只有最后的那把飞刀是意料之外的,但这种程度的意料之外,我也能解决。

    只是大概是之前没休息好的缘故,后来精神又一直紧绷着,看到「天眼」的媒介被发现的时候,还是不小心出手了。

    导致我可能会被埃勒里老师毁尸灭迹。

    ......

    两个俄罗斯人离开之后,船长和大副他们的事也了结了,很快他们就重新开启了船上的卫星信号,在离现在的位置最近的港口停靠,然后自首。

    有些乘客在此时就选择下船去坐飞机了,其他愿意接着坐船的人被航海公司安排到一辆新的、更小一些的游轮上,按照原本的路线继续旅程。

    当然,在这之前,我们也联系了所有该联系的人,把该删的记忆和数据全删了个遍,然后再物理唤醒那间屋子里的所有人。

    在此期间,埃勒里老师和我一起喝了十五分钟的茶——其架势险些令我以为他要用茶烫死我,以整肃师门——然后表示他太久没出来休假了,决定和我们同行至假期结束。

    我当然满口答应,同时唐娜和亚利夏也对他饶了我一命而庆幸不已,于是我们三个就请这尊神和我们一道上了新船。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导师,正好在这里遇到了。”

    我这么说道。

    “很荣幸认识您。”国木田、太宰和与谢野微微点头致意。

    埃勒里老师懒懒地笑:“这几天我这个不成器的学生叨扰各位了。”

    只有江户川默默地看着这边,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嘟哝:“......导师。才怪呢。我看是家长吧。”)

    能上新船的人都是心大的,经历了这回事也不害怕,接着该怎么玩怎么玩,今晚在大厅里举行的舞会也是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其中也包括侦探社的人,他们醒来后生龙活虎,今天也不例外。

    江户川在舞厅的一角吃得非常高兴,与谢野和国木田也在委托任务结束之后乐得轻松,和其他人一同跳起舞来。

    只有太宰今晚一直不见踪影。

    ......

    我面前的人捏了一下我的手背:“走神了?”

    我回过神来,说:“......想起来上次和您一起跳,得有好几年了吧,挺怀念的。说起来,我跳舞都还是您教的。”

    埃勒里老师笑了起来,明明那么戏谑,可是他的神情那么年轻,水晶吊灯的光洒在他的发间,晕出介乎金和棕之间的、只能用“温暖”来形容的颜色,连带着那双湖绿色瞳孔里的神色都温柔下来:“哈,是啊,差不多三年吧,怀念么?第一次教你的时候——是八年前了吧——差点没把我脚踩掉。我还在想算了吧,就一辈子在舞会上当根木头桩子去吧。”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还不是耐下性子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跳。

    我拉着他的手转过一个圈,笑嘻嘻地说:“还不是您教导有方?现在我能跳成这样,好歹也算说得过去了吧?”

    埃勒里老师哼了一声:“是啊。刚刚还有不少人瞧你呢,一会儿有心情也可以跟他们跳跳。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遛遛呢,我费这么老大劲把你教出来了,不拉出来展示展示,岂不是太亏了。”

    “嘿嘿,那一会儿我显摆一圈去,让您也感受一下劳动成果。”

    我难得被他直白地夸一句,不由有点飘飘然。

    “你啊,你这个倒霉孩子。”埃勒里老师笑骂,“长这么多年,别的不说,脸皮都长这么厚了,真是要命。”

    我和他不知不觉旋转到了舞池的中间,水晶吊灯的光在这里最亮得晃眼,踩在上面,竟有些眩晕。

    恍惚间时光倒错,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同样明亮的大厅里,年轻的老师一如既往站在我面前,拉着我一点点教我跳舞,无论身高、气息,还是动作的习惯,都那么熟悉得令人心安。

    “......说起来,”埃勒里老师张望了一下,“另外那俩小孩晚上都去屋里瘫着了?被你搞憔悴了?”

    “......”从刚刚的错觉中回过神来,我撇了撇嘴。“没有,他们心多大啊。亚利夏被唐娜传染了咸鱼之力而已,您不用担心,暂时性的,明天就好了。”

    当时我们三个在舞厅转了一圈。

    然后唐娜说“累了”,就往回走,亚利夏也快乐地说“等等我!”,就跟着跑了,留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在五分钟之前联络的时候,他们还正抱着薯片瘫在沙发上看电影。

    憔悴?我看美得很。

    “......”

    埃勒里老师微微抬起头来,光落在他跳闪着点点碎金的虹膜中,一片斑斓的亮色:“......最用担心的果然还是你。”

    “记住,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不用操心社里如何,我都能替你兜着。你只要想清楚,自己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明白了吗?”

    “......嗯。我知道了。”我其实有点不太猜得出这话是因何而起,但我知道他不可能是害我,就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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