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纳妾氏,却也有几个从前侍奉左右的婢子,我并非容不下。

    就算将来他要纳妾,我也必然不会闹什么,从一开始我便不会奢求一个男子的心。

    可是直到那天,我现在梨园外看见他眉眼温柔地抱着一位年轻的女子。

    彼时我有孕三月,害喜吐得厉害,崔行止也忙了起来。

    于是便想着出了府,去别院小住一段时日。

    梨园依山傍水最适合养胎不过,但是当我站在门口看见崔行止和他怀里的女人时,我大脑空白了一瞬。

    我没站稳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好在身边的侍女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扶住。

    须臾片刻,我神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崔行止怀中的女子,我认识。

    沈宁,洛阳沈家的嫡次女,是我父皇曾经的妃子,更是崔行止的亲表姐。沈宁的母亲与崔行止的父亲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想到这些,突然一阵恶心翻涌上来,我连忙弯腰在一旁吐了起来。

    “呕~”

    我吐得死去活来,动静自然不小惹得里面的人注意起来。

    “阿见?”崔行止出来看到我时脸色瞬间有些苍白,神情慌乱地看了一眼院子的方向。

    我实在难受得紧,没空搭理他。

    见我如此难受,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凑上前来轻抚我的背,帮我缓解缓解。

    以往他也是这样,在我吐得难受时轻柔地拍拍我低声安抚,我也曾眷恋过这样的温柔。

    但眼下,他一碰我便会让我想起方才的那一幕,恶心的感觉再一次涌了上来。

    我忍不住冷声道“别碰我!”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神情有些僵硬地收回手。

    过了好一会儿,我直起身子视线落在院子里,沈宁已经不见了。

    看到我的神情,崔行止心里跳了一下,显然明白方才的一幕我已经看到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挪了两步挡住了我往里瞧的视线,我这才转过头看向崔行止,眼里泛起一丝厌恶。

    他把她保护得很好,怕我窥见分毫。

    我心里苦笑,面上却冷冷道,“礼教人伦,没有一条会允许你们。”

    也是说完这句话,我突然反应了过来当初他要娶我,崔家百般不同意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阻止行为。

    现在细细想来,是因为沈宁的存在吧?

    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抬眸冷冷地看着他皱了皱眉,问:“你能娶我,是因为崔家只要不是沈宁谁都可以,还是因为觉得我这样的身份将来会对沈宁的存在睁只眼闭只眼?”

    他没有说话,我有些失望地闭了闭眼,转身便往回走,不再看他。

    我没有闹,只是挑明告诉崔行止,遣妾还是休妻选一个。

    两相僵持,难得是有一天崔家也会站在我这边。

    然而我知道,他们不过是希望我能将沈宁挤走,她的存在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现在风雨飘摇,各族鼎立,崔家不能闹出这种丑闻,自然也就容不下沈宁。

    崔行止顶着压力始终不肯低头,我挺着显怀的肚子亲自去见了沈宁。

    一进门,沈宁便像一只受到惊吓炸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神色戒备地看着我说。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手段,也不在乎。行止不会同意让我离开的,我也不走。”

    她这样陡然一动,我身旁的婢女怕她惊到我连忙上前护住,我慢慢地在凳子上坐下来。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说话,她原本嚣张的气焰一点点落了下来,避开我的视线。

    我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她有多大的本事。

    看来这么久以来,她仗着的不过是崔行止的爱。想到这里,我的眼神冷了下来,心里也一寸寸沉下去。

    我缓缓说起旁的事情,“我父皇从前妃嫔不少,但他一心在长生大道上,素来不重欲。”

    否则,也不会只有我一个孩子。

    我母后是父皇唯一的发妻,年少时便相守走过来,那时候父皇对长生也远没有后来那样痴迷。

    最初,父皇待我母后也很好,至少我刚出去的那几年也是享受过父皇疼爱的。

    所有人都被我刚刚的话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我接下来开口。

    “但这不代表,你还会是完璧之身。”

    果然,这话一出口沈宁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其实若是旁的女子,成过亲再嫁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并非容不下。”

    我垂手时,腕间翠绿的镯子与木质桌子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听得人心里有些郁郁的。

    “但你是我父皇的妃子,我是崔行止的发妻,你我共侍一夫说出去实在难听。”

    我顿了顿,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后才继续说道,“当然最难听的,还是你与他乃表亲。”

    字字诛心,我就是要她难堪。

    “容不下你的不是我,是崔家。”

    这一点,沈宁又何尝不知呢。

    但她仍然不甘心,或许是崔行止的爱给了她太多的希望和可能。

    话我只说到这里,缓缓起身留给所有人考虑的时间,崔家已经做好了决定,沈宁如果聪明就会知道一个男人的爱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这人世间,最难赌的就是人心。

    长安旧部找到我的时候,沈宁已经离开,崔行止想阻止但奈何父母之命难为,他又是孝子。

    否则当初,也不会想着让我进门。

    这样折腾,我陡然病了一场,孕中不同往常,用药得格外谨慎着,一点风寒拖了半个多月也不见好。

    这天,范信拜贴前来见我。

    我心里觉着有些奇怪,他何故要来见我呢?范家是洛阳大户,他从前也是官至从一品的权臣。但如今,大昭都灭了。

    “臣范信见过殿下。”

    一进来,范信会屈膝跪下,我下意识皱了皱眉让人将他扶起。

    “我身子不便,范大人不要介怀。”说完,便自顾自坐在了贵妃榻上。

    “你我早已经不是君臣,范大人不必行此大礼。”

    我让他好好安坐,又命人奉茶。

    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然问道:“范大人突然见我,可是有何要事?”

    只见他原本喝茶的动作一顿,有些警惕地瞟了一眼周围的侍从,我笑笑随口找了个理由将伺候的人打发出去。

    这才对他缓下脸色,“范大人,有事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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