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将虞情交出来?”端坐上位的杨淳景语气平和,显然他对这个事儿仍抱有耐心和极大的兴味。

    坐在下首恭敬理事的虞鲤,却突然跪在地上告罪求饶:“还请王上不要逼迫微臣的妹妹了,她……绝食多日不愿进宫。”

    “是吗。”他眼前掺了朱色的奏章突然折起,他皱眉走到跪在地上的那位心腹大臣面前,也不是怒,只是不解,“孤分明记得她不是这么说的。”

    何从记得是怎么说的,他这个官当的焦头烂额。

    隐晦的叹气声里,记忆力约么是有那么一出,也不过是少年少女相许的话,这许多年过去,谁当真呢。

    但王上至今还未立后,或许便是在这等着呢。

    虞鲤还跪在地上请罪,他真的祈求王上别问他要虞情了。

    也算是看不惯自己的宠臣在这畏畏缩缩地跪着,见不到以往意气风发的嚣张霸气,杨淳景就叫他起身先下去。

    虞鲤小步后退,转身将转未转之际,他听闻这大殿里,皇帝的吩咐:“不日,孤去你家做客。”

    豆大的冷汗,整个脊椎发酥的恐慌笼罩在额头。

    没什么人知道他这么害怕的原因。

    他恭谨应是,退下时,繁冗的官袍已经被汗水浸透。

    2

    理事理不好,他频繁的喝茶,频繁的踱步,老太太也守在府门口多时了。

    他找了理由先在堂内“歇着”,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给治国出良方的睿智脑袋并不知道怎么应对王上“家访”,因为,他,他上哪里去找个虞情呢。

    他深懊叹气,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分担。

    “大公子,喝口茶。”他的贴身侍婢是知晓他所有秘密的,他闻这句大公子,便又有一招。

    “若鱼,帮我个忙。”他赶紧拉她进内室换衣服。

    将若鱼收拾妥当,虞鲤把她精心藏在层层纱帘的榻中,影影约约,闻下人着急来唤他。

    他忙理好仪容,站在老太太身侧候王上大驾。

    “老太君,注意身体,若站不住了让姑娘们扶您先回去。”

    虞鲤颔首礼敬虞老太太,周身气场和言语里总含了几分疏薄冷淡。

    老太太固执,拄杖硬撑着:“这金首杖是当年孝仙王赏赐,念着皇家的知遇抬举之恩……”

    虞鲤礼貌一笑,眼神里浸着恭谨敷衍。

    杨淳景约么是这个时辰到了,老太太该住这个嘴了吧,虞鲤念着,老远瞧见一身白衣的公子疾步走来。

    “虞鲤!”白衣公子见她欣喜,折扇一收就要与他勾肩搭背,

    虞鲤见人面熟悉,弓腰行礼,旁的老太太正欲跪下行礼谢恩。

    虞鲤垂眸漠眼,“老太君不必跪。”随即扶着老太太起身,吩咐身边的姑娘带她回去歇息,冷风吹了许久,老太君注意身子骨。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看虞鲤恭敬不失疏离的眼神,心里头藏着半分心虚,让姑娘扶着回了后院。

    “孤……我这次来,带了不少好玩的东西。”他笑着,拉着他,欣喜愉悦与一般的少年郎无二,只是这身白衣又给他加了几分雅致温润。

    “臣,愿与皇上……”

    虞鲤恭敬的话还没说完,杨淳景叫他放松些,少说那些敬辞托辞。

    “是,”他淡淡一笑,“我愿意和杨公子一起看看这些。”

    无忧无虑怎么能在一个王的脸上出现呢,虞鲤背后紧绷的肌肉想要放松却放松不下来,整个虞家在他身上,他不敢真的与王上无了尊卑上下。

    杨淳景点名想看看虞府的荷花池如何,他半分愕然,不知王上为何晓得他府中是有荷花池的。

    他颔首领人去时,心乱如麻,莫不是又和虞情有关。

    踩在石子路上,杨淳景眯眼看着眼前简单雅致的园林,光是鲜艳的花圃就密密麻麻繁盛地占了半数。

    “真真是谁家花园也比不上虞郎家的后院园林呢。”

    他喜欢当季的鲜花,专门请了人来培育的,开得煞是好看,很多姑娘也是爱在这里瞧啊玩闹,

    想及此,便意识到他忘了遣散那些姑娘了,他猛地懊悔,就看见他们绕过一条小路就入了姑娘们的视野。

    姑娘们扑朔着蝴蝶,笑嘻嘻地摘几朵花簪在发髻上,俏皮可爱。

    杨淳景却像是没看到一样,绕了条路离开了硕大的花圃,往更远处去了。

    “吵。”杨淳景来时还笑着,现在却有几分不耐烦。

    虞鲤提着脑袋在这伺候,感叹不愧是王,喜怒无常。

    “荷花池还得再绕回去,杨公子走这条路,是绕远了。”

    “能不再经过那片花圃了吗?我不是很喜欢那些太活泼的姑娘们,”他皱眉嘟囔着,“若是下人,应当好好管教,我也记得你后院没有妾室的,更不曾娶妻。”

    虞鲤连连点头称是,“姑娘们正青春美貌,我也……不大注意管束,我以后会注意的。”

    “也就你府里的小婢女们这般没规矩了。”

    虞鲤摇头失笑,陪着杨淳景一路行到荷花池。

    “就是这里了,和当年一样呢。”杨淳景凝望湖面翠绿和洁白相伴摇曳,“虞情很喜欢白荷,我记得呢。”

    似乎是想到什么,杨淳景踏步走入亭中,也不落座,只站在那老神在在地看着那荷花池,一动不动像个雕塑。

    直到虞鲤都陪累了,他才声音悠远地问了一句:“让孤见见虞情吧,虞爱卿。”

    3

    君臣身份明了,那句话怎么也不能反驳得了当今王上的。

    他猛地挺直了脊背,良久,待杨淳景疑惑回头,他才垂首敛眸,声音轻极了,说了一个:“是。”

    那“虞情”躺在纱帐遮掩的榻上,弱柳扶风,娇弱无力地轻轻咳嗽了一声。

    俨然一副虚弱极了的样子。

    “你若不想进宫,也不要这么糟蹋自己呀!”

    杨淳景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那美人影影绰约的身子在里面卧榻,他怨怼自己怎么非要人进宫不可呢。

    虞鲤伴在一边,细软的指尖快把袖口掐出洞来。

    “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我真不是个东西!”杨淳景捧了婢女刚给他上的热茶,拂开纱帘要去递给那娇弱的美人喝。

    虞鲤惊得,手比脑子快了一步,他死死抱住了杨淳景的劲腰。

    意识到自己做什么的虞鲤,嘴又比脑子快了一步,“王上万万不可!虞情卧病在床,当心过了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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