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浮生一梦醉烟波 >第143章 一坛酒一首诗
    尉迟轩望着台上之人,忽然十分后悔让韩墨儿出来参加这个荒唐的比试。

    要什么休战书,求什么国泰民安。

    不若与台上这个可恨的女子远走他乡、避世而居。

    这样她的千般风情万般妩媚皆属于自己。

    哪由得这些人窥视觊觎!

    尉迟轩思绪未还,宦官已经唱诵:“竞艺开始。”

    君和公主与韩墨儿一人一几一壶一盏。

    酒为酒酝、鹤年、枣集、五加四种古酒佳酿。

    每种酒一坛,有专人温热,端至几上。

    酒酝春酒为皇家贡酒,经炭火加热,酒香四溢,令人神往。

    韩墨儿闻着酒香嘴角噙了笑,心情颇佳。

    佳酿入盏,淡黄清澈。

    韩墨儿微微晃动,端至面前细细闻了酒香。

    然后送到唇边抿了一小口,咂摸了半响,眼睛一弯,抬手将一盏酒都倒入了口中。

    秀眉微蹙,待入口时的辛辣淡去,才松了眉眯起了眼睛。

    回味着绵密的甘醇,一副陶然之态。

    君和公主就没有韩墨儿这么多的小动作了。

    大马金刀端酒而饮,面上无波无澜,似在饮水。

    君和公主瞟了韩墨儿一眼,嗤笑了一声,自己满了酒又饮了一杯。

    “礼王妃,这一坛酒你打算用多长时间饮完?我看像你这样喝,怕是天黑也喝不完啊。”

    “公主莫急,饮酒之趣在于品鉴,在于千回百转之后的忘忧之境,正所谓‘一杯浊酒尽余欢’说得就是这个道理,而不在于牛饮。”

    韩墨儿有酒便疏狂,一席话说得君和公主落了下乘。

    “想要品酒有的是时候,可现在是在比试酒量,数九寒天有谁愿意陪着你慢慢品酒?”

    韩墨儿受教的点点头:“君和公主所言有理,那我们便加快些进度吧。”

    说着便添了一杯,仰首一饮,朗声而言:“好酒!”

    观战的百姓也来了兴致,大声的喝道:“礼王妃好酒量!”

    “礼王妃真乃女中豪杰!”

    “礼王妃咱就慢慢喝,没事,我们陪着你!”

    韩墨儿闻言,单手持杯,向人群的方向遥遥一祝。

    轻抬下颌再饮一杯,做派潇洒、神情惬意,引得众人再次叫好连连。

    两人都饮了四五杯之后,有人送上诗文考校的题目。

    展纸一观,要求是以“雪”与“酒”为内容作诗一首。

    君和公主拿到题目后又饮两杯,便站起身来边踱步边思量,几步之后就信口而出:

    《暮歌》

    荒庐倚枯杨,风急雪打窗。

    烛残浮生去,傍身有杜康。

    台两侧有专职记录之人,依言所录后,还会将诗文展示于众人面前。

    此时,两个宦官各执纸张一侧,沿着演舞台边缘走了一圈。

    左右前后全方位的展示了所录之诗

    “不错,不错,是首好诗。”

    “确为佳作,诗中前三句所描绘的苍凉孤哀之感令人动容,而最后一句‘傍身有杜康’中展现的豪迈洒脱之情又令人钦佩,穷其一生,最后有酒相伴也不惟是一件幸事,好诗啊好诗。”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诗已是不易,遑论于还是首好诗,看来礼王妃不好应付啊。”

    “诗确实是一首好诗,但诗中的感怀体悟却不像君和公主这个年纪能有的。”

    “是啊,这个君和公主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怎能写出这样苍凉悲恸又彻悟人生之言?”

    “欸,说不定人家少年老成,先一步大彻大悟也说不定。”

    众人赞过就将目光放在韩墨儿身上,只见韩墨儿的心思还放在酒上,正催人将热酒再端上来一壶。

    “礼王妃,先作过诗再饮不迟。”君和公主出言相讽。

    “不急,诗酒不分家,暖酒入怀,自然诗文易得。”

    韩墨儿斜靠在几上执起酒盏,饮了一口后轻启朱唇: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言毕,韩墨儿将手中酒一饮而尽,执盏再问青天“能饮一杯无?”。

    唇间半笑未笑,眼眸半睁未睁,恣意风流之态不足言表。

    尉迟轩身边坐着一位丹青国手,见此景目瞪口呆。

    回神儿后跌跌撞撞地跑到高台之边,在誊录的宦官手中抢过一纸一笔。

    回来扶在案上寥寥数笔就韩墨儿饮酒之态落于纸上。

    此人不愧被誉为国手,风神韵态无一不佳。

    纸上之人既有倾城佳人的娇憨,又有饮者疏淡潇洒的韵致,是一幅不可多得的佳作。

    国手颇为得意,举着画端详,赢得了不少赞叹。

    四周之人赞声还未消,国手身前便站了一人。

    寒日中的礼王更显清傲冷肃,他伸手将国手手中的画抽走。

    在大家木楞的神情中淡淡地说了句“多谢”,转身坐回自己席位。

    画被礼王收入囊中,国手心中不是滋味亦不敢言。

    只能怨恨地搓搓手,向宦官又要了几张宣纸,以待灵感再至时多画几幅。

    这个可怜的人现在还不知道,他今日画了几幅,就让礼王夺了几幅。

    不过礼王府事后送来的孤本残卷倒也算是抚慰了他受伤的心灵。

    韩墨儿的诗一出,现场观众分化两派。

    后面看热闹的百姓纷纷议论:“这诗好不好啊?有那个公主的诗好吗?”

    “谁知道啊?不过我看挺好,诗文不就讲究个对仗吗,你看‘红’对‘绿’还挺工整的,应该挺好。”

    “别管好不好,咱们就夸好就得了,来一起喊起来,好诗!好诗!”

    “好诗!这诗真好啊!”

    而另一群人口中复述着诗文,咂摸着诗意。

    待咂摸过味儿,双手一拍,才高声而赞:“好诗!好诗!”

    “此诗清新朴实,温热明丽,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悦目怡神之感。”

    “是啊,初读一般,再读生香,三读便妙不可言,语浅情深,言短味长,这正是此诗令人动情之处。”

    “最绝的就是最后以问句做结尾,轻言细语,嘘寒问暖,语言简练含蓄,又余味无穷。真是一首不可多得的小诗。”

    有人犹爱此诗,高声问道:“敢问礼王妃,此诗何题?”

    韩墨儿一怔,这诗是白居易的《问刘十九》。

    但此时并无刘十九,自己的故人中也无此人,这题目就会显得怪异。

    韩墨儿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尉迟轩,见他正襟危坐低头饮酒。

    韩墨儿一挑眉,吐出一言:“题为《问君》”。

    问君可还念我?可还怜我?

    可还能共剪西窗烛,共饮一杯酒?

    “问君”一出,尉迟轩的持着酒杯的手在空中停了一停。

    他抬头,目光与韩墨儿相接。

    两人眼中均挟着山海难平的情愫。

    一瞬便又都移开了眼,像两个相斥的磁场,永远走不近彼此。

    众人还在议论,一个小厮将誊录的诗词匆匆送到一架马车之中。

    马车中围裘抱炉的秦怀礼接过一看。

    捻着胡子默念了两遍“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他将诗文小心地收入怀中,挑开棉布帘子,看向台上的韩墨儿。

    小声的嘟囔着:“寒冬腊月,暮色苍茫,风雪大作,家酒新熟、炉火已生,只待朋友早点到来,韩守正啊韩守正,我何曾不想寻这样一个时候,你我二人一诗一酒论英雄,可是你却走得那样急,我回乡守孝三年,再回来时你却已是一抔黄土之下的白骨,一块石板之上的名字,你我相约的这杯酒终是没有喝上。不过现在我倒是想与这孙女共饮一次,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你当年的风采,老韩啊,你养了一个好孩子!”

    两首诗分别送入评定者案头之时,韩墨儿与君和公主已经饮尽第一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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