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捏着手绢,垂下眸子温顺的道,“人总要为自己谋出路,我如今这样子,也不能给身边的人什么好的,平白还让她们受欺负。采儿大概也是为了自己打算。”
这话说的有意思,表面上是宽容和气,体贴下人,但实际上却不动声色的坐实了采儿背叛她的事情。
话只说三分,剩下的七分让别人去猜。
人总是对自己想到的东西深信不疑的。
司文元是个聪明人,自然想到了大夫人想表达的东西,脸上的表情顿时又沉冷了几分。
再怎么说大夫人都是司家的当家主母,纵使又她做的不好或者是不对的地方,也不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能随便算计的。
深闺后宅里面的腌臜事多着呢,司文元也知道一二,但他是大男人,心思都放在朝堂之上,考虑的是司家未来的似锦前程。
可不过问,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
某些事情可以简简单单的揭过去,某些却不行。
大夫人是他的正妻,也是拿出去的脸面,要是被外人知道他的正妻在家里吃糠咽菜,连一点好菜好衣服都没有,丢的是他和整个司家的脸面!
正在这时,小葵也带着几个膳房的人来了,那几个人还不知道司文元也在里面,人尚在外间就叫嚷起来。
“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来都来了,干脆就在这里给大夫人说清楚吧。”
“吃穿用度都是有个定例在的,其他院子里面也都是一样的,大夫人也不要挑三拣四的。”
“其他主子们要吃什么都是自己贴补的,大夫人要是想吃点好的,大可以也自己贴补着做。”
虽是用着尊称和敬语,但话语里面却满是轻慢。
“好一个自己贴补!”司文元本就在怒中,听到这样的话更是气的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外面骤然一静,瞬间就没了声音。
“滚进来!”
呼啦啦的外面一下子进来三个人,大夫人瞥了一眼,两个都是膳房的管事嬷嬷,小葵站在他们身边,眼带不满的瞪了他们一眼。
这府里的下人,都惯会捧高踩低。之所以敢在大夫人面前大摇大摆的造次,无非是因为觉得她失势了,就算轻慢也无所谓。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天司文元会在大夫人院子里面用膳,更没想到的是说的那些话还被听见了。
两个人跪在地上,身子抖的筛糠似得,就听见上首司文元充满怒气的声音响起来,“你们倒好大的狗胆,敢克扣大夫人的吃穿用度?”
那管事嬷嬷身子一抖,立刻磕起头来连声道,“奴婢不敢!”
“不敢?我看你们的胆子大的很,敢做的事情多着呢!”司文元冷笑一声,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的往地上一掷。
“砰”的一声,青花瓷的茶杯被摔了个粉碎。
大夫人暗暗朝着小葵使了个眼色,她了解司文元,也知道司文元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小葵收到大夫人的眼色,立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伏在地上大声控诉道,“老爷,刚刚奴婢去膳房,这几个嬷嬷就在坐在桌边吃东西,老远的就闻到了香味。奴婢近前一看,八宝鸭子、东安仔鸡、蟹粉狮子头,都是大鱼大肉的吃。”
“可到大夫人桌上,连鸡汤都是掺了水的!”
这话一出,那地上跪着的两个嬷嬷脸色顿时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文元怒极反笑,“好,好的很,没想到我司家还有你们这等恶奴,做出这等欺主的混账事情来!”
大夫人用帕子掩住唇边的冷意,轻声细语道,“老爷,我之前毕竟是做错了事情,这样简朴的生活也算是对我的一种惩罚。”
“既是惩罚,那自然是有期限的。”司文元站起身,握了握大夫人的手,“你毕竟是当家主母,过这样的生活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这几个不知好歹的奴才,你随便发卖了便是,我倒要看看,府中还有谁敢做出这种事来!”
“还有那个采儿,既然是那等不识好歹不知感恩的混物,留在府中也是碍眼,平白坏了下人的风气,就交给你处置。”
大夫人微微一笑,看向司文元的时候满目的柔软,“是。”
吩咐下来了这些,司文元也没再多待,桌上的这些饭菜他实在是吃不下去,找了个由头就走了。
等司文元一出这个院子,大夫人的脸色立时变了,哪还有刚刚的软绵,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嬷嬷的目光里都是锋利的针刺。
小葵被大夫人前后的变化吓得微微颤了一下,旋即上前讨好的为她捏了捏肩,“大夫人,这两个人要怎么处置?”
“各打五十大板,之后就扔出去发卖吧。”大夫人淡淡道。
那两个嬷嬷立刻磕头如捣蒜,连声求饶,“大夫人,我们错了!求求您放过我们吧!”
大夫人一向都是佛口蛇心,怎么可能放过克扣自己吃穿用度的这几个奴才?
瞥了一眼给自己捏肩的小葵,目光里射出两道冰冷的光,“你在干什么?还不让人把这两个狗东西拉出去?”
小葵忙“哎”了声,叫了粗使的家丁来把人拖走。
很快门外就响起了板子打在肉上的沉闷声响,还伴随着那几个老妈子的痛呼和求饶。
管家很会看眼色,消息也灵通,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让人送来了新的午膳,还亲自送来了茶叶,今年的新茶,最好的雪顶含翠。
小葵泡好了茶,毕恭毕敬的端了上来。
大夫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入口满口茶香,回味又有余甘,的确是好茶。
“夫人,您可真行,三言两语就让老爷给您撑腰了。这下府里面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也不敢轻慢您了。”小葵喜笑颜开,大夫人过的好,她才能过的好。
“哼。”大夫人却只冷哼一声,眼里冷芒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