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申请必须夫妻双方一同提交,然后才能启动婚姻调解。由于阴婚比较特殊,殉情也归于其中,为了防止棒打鸳鸯,有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好好考虑一下。”

    赵怜怜一边盯着景黛,满眼都写着“管好自己,请勿发言”的警告,一边意有所指、充满暗示地对王子俊道。

    在场所有鬼都听出了言外之意:怎么都投不了胎,你还离婚干嘛?

    女鬼们不敢置信,艳鬼直接怒极反笑,想要说什么,却被一对相视一眼、若有所感的女鬼拦住。

    这回不用景黛问,系统就已倾情介绍:“个子矮些的是元贞太后,楚何他妈,个子高些的是废后,楚仁他妈。”

    “……下次换一种说法:其子为楚何,其子为楚仁。”景黛若有所思地望了赵怜怜一眼,把视线挪过来,“她们的关系看起来不太一般。”

    “主仆变婆媳,又从婆媳变一对,确实非同一般。”

    “哇哦。”

    见景黛没有开口和插手,赵怜怜稍稍松了口气。

    正逢一群新鬼被黑白无常引入地府,赵怜怜顺势给景黛安排了一个迷路新鬼的身份,掩藏了景黛所有的不同与特殊。

    景黛纳罕浅笑:“她这是在……护着我?”

    在景黛的授意下,瞬息之间,系统作为沟通的桥梁,联结了两届主人的大脑,为她们完成了一次交浅言深的会晤。

    了解到赵怜怜做鬼后的顿悟和多年以来的做为,景黛敛去略有些轻佻的笑容,忍不住肃然起敬。

    “我明白了。”

    “不求你能帮我,但求你别自作聪明,拖我后腿。”

    “看来你对我当年的怨念,还是很大。”

    “你想多了,我是怕系统作妖,你终有一日驾驭不了它。”

    系统立即义正辞严:“请你不要离间景姐与我的关系。”

    景黛和赵怜怜异口同声:“闭嘴。”

    系统:“……”

    与此同时,赵怜怜给几位管理层的鬼下发了任务:“尽快安排男鬼投胎,女鬼……老规矩。”

    男鬼们不由欢呼:“又能投胎喽!”

    女鬼们则兴致缺缺,只有寥寥数位撸胳膊挽袖子,表示还要投胎,再战一次。

    赵怜怜去忙了,此处也散了场。

    王子俊作为一个已婚男鬼,被顺理成章地安排去小花的宿舍居住,收获了一堆不加掩饰的嫌弃。

    被赵怜怜点醒之后,他的确在一气之下,动过干脆不离了的想法,可看到小花初中生大小,还哭成那样,有些话,他就说不出口了。

    “姐姐们,我也是受害者,而且我也没说不离啊,这不是老爷们儿干的事。”

    女鬼们回到自己的地方,四散而坐,纷纷审视起站在客厅中央的王子俊,皆一脸不信。

    王子俊气到了:“不是,你们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真不离了。我父母钱都花了,离了我又没好处,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我投不了胎,她也别想投。我愿意接受她这个媳妇。”

    “我不愿意!”小花泪痕还没干,就又要拖椅子揍人了,被贞娘安抚下来。

    王子俊走近小花,指着自己:“我怎么了,不配啊,你看清楚,是我,不满意?”

    小花一脸懵逼:“我为什么要满意?”

    众女鬼意会之后皆被哕到,艳鬼更是嗤笑道:“他是觉得自己长得帅,做你老公绰绰有余了。”

    小花:“???”

    王子俊也满头问号:“不帅吗?”

    艳鬼叹道:“有时候啊,我可真羡慕你们男的,随时随地,说话自带底气,这得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捧出来的自信?”

    “……又打拳啊。”

    “你们男的,是不是只会把女性的一切反馈,都归结于打拳?”

    “真女权都是干实事的,哪像你们只会说不会做,连投胎都不愿意,只要权利不要义务。”

    “是不是真女权,你凭什么来鉴定?你的鉴定很有权威么,你有什么权利,有什么资格,你连最起码的共情和理解都做不到,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打拳’。”

    “那……你们到底为什么不肯投胎呢?”景黛忽然开口。

    “你不是那个迷路的新鬼,判官没给你安排宿舍?”艳鬼道。

    “她安排我来跟你们住。”景黛睁眼说瞎话。

    “你也不想投胎?”

    景黛颔首:“想先歇歇。”

    “一歇下来,只怕就再也不想了。”艳鬼见景黛不解,问道,“你知道,住在我们这个钉子户小区的女鬼们,都是怎么死的么?”

    “我是被丈夫家暴致死的。”

    “我是在离婚路上被丈夫捅死的。”

    “我是女司机,在送儿子去上学的合法行驶的路上,被非法行驶的男司机撞到,丈夫自救之后,先救了儿子,想救我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我是最近从十八层地狱刑满释放的女鬼,生前是一个乖巧白富美,跟一个凤凰男在一起了。那个男的在避孕套上扎洞,我怀孕之后就不再理我,想方设法侵吞我家的财产,翅膀还没硬就敢找男小三。于是我把孩子打了,还做成了一套菜,给他和他男朋友吃了下去,然后点了把火,同归于尽。”

    “我生前生活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国家和时代,我就像一个货物,被国家分配给单身的男人,我反抗时不小心伤到了那个男人的命根,就被执行了火刑。”

    “我是被殉葬的妃嫔,生前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

    “我是被殉情的平民,没见过面的未婚夫死了,我也要死,因为婆家和娘家都想要一座贞节牌坊。”

    “我死得有点好笑。有个男同学比较孤僻,班里只有我跟他说话,结果他竟然以为我喜欢他,对别人说我是他的女朋友。后来我就不理他了,在放学回家路上,他明明不顺路,还要跟着我,追问我,好像我欺骗了他的感情一样,然后他想□□我,我挣扎的时候,他把我掐死了。”

    “我是自然孕育的女婴,刚一出生就被丢进水桶里淹死了。”

    “我是代孕出生的女婴,因为被退货,积压成灾,被处理了。”

    “我是代孕母亲,刚生完一个孩子,还没出月子,就又让我代孕。我们那儿代孕是违法的,被抓的时候流产,大出血,死了。”

    “我也是一个代孕母亲,跟她不同的是,我生前的世界,代孕已经合法了。我生活在城市,受过高等教育,照理说就算代孕,我也是买家,但总有比我更有财富和权势的群体,在选择代孕之后,更愿意多花些钱,只为要一个我这样的孕母。那笔财富很可观,那种权势,我也无法拒绝,结果生孩子的时候羊水栓塞,死了。”

    “我是一个刚从校园走向社会的职员,只有晚上有时间搬家。我在一个平台上雇了一个货运司机,也不知道是平台不正规,还是司机本人有问题,他竟然坐地起价。我宁可把钱在别处花上一万,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一分,就非要按照平台价来。他一路骂骂咧咧,还不按照导航路线走,几次变道。路灯越来越少,路上越来越暗,我很害怕,我想报警,又怕进一步激怒他,我让他停车,他不肯,我说钱给他,这个家不用他搬了,他也不听,最后我实在怕得要命,就跳车了,结果真要了我的命。”

    “我的死也跟一个男司机有关。在我死后,所有人都只听信司机一面之词,认为是我无理取闹惹怒了司机,司机纯属过失杀人,只有我知道,我是被奸杀的。”

    “我是在国破之后,被帝王折价卖于敌国的婢妾,其实就是娼妓。我问帝王是否有权卖我,可放眼所见所有男子,都在劝我忠君爱国,他们告诉我,贵为公主者,尚能和亲,以身安社稷,我一个民女有何不可?可国都破了,社稷在哪儿呢?与其这般受辱,倒不如以身殉国,来得干净。”

    “我……我是和她一起的,但我没那般勇敢。我不想死,就算受尽屈辱,我也想活下去,我想活着回到故土,但……生死有时不归我做主。”

    “我们都是自杀的,我是因为产后抑郁。”

    “我是有一次被熊孩子欺负了,反抗却被拍了视频,传到网上,网络暴力给了我很大压力,我就一是想不开自杀了。”

    “我是因为职场性骚扰,抑郁自杀。”

    “我是因为被父母送去了网瘾戒断中心,抑郁自杀。”

    “我是……”

    “我是……”

    “我是……”

    女鬼们都说完之后,四周寂静了半晌,王子俊被惊吓得坐到了地上。

    艳鬼笑道:“我知道判官一直想让我们去投胎,好缓解地府住房压力和她的绩效压力,但这位新来的姐妹,我想问问你,这样的人间,值得我们用尽功德,去换一个未知的未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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