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是没有冬天的。

    白晚刚下火车,云南冬日的暖阳正挂在头顶的天空,一碧万顷,万里无云。

    暖风扑面,耳边是不断循环播放着的广播,说着云南四景——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

    冬意没能在云南大理这座城市留下影子,街边依旧是四季如春,那红的绿的颜色带着盎然的生机留存在小镇的古声古色里。

    白晚提着个黑色的手提包,裹着黑色修身的大衣,脖子上围着的是从林城来还没来得及取下的蓝白格子围巾,脑袋藏在帽子里,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远远看去,整个人就是被包裹着的黑色蝉蛹。

    小巷小道的路有点难走,四处都是长得一样的木质建筑,那些客栈在云南的风日里招摇,对着来往的旅客呼喊,就期盼着他们停下来落脚吃放随便开钱。

    白晚手里拿着地图,跟着七拐八拐走进一条巷子。

    就是这儿了吧?还真是……有点偏僻。

    白晚收了手里的地图,戴着口罩的她正冷清着,走进客栈,出来接待的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当地人,长着一双大眼睛。

    “客人,网上订的什么房间啊?”白晚正拿出身份证登记,报了房间,从女孩手里接过钥匙,转身就要上楼。

    白晚不知道自己脸色苍白得可怕,年轻女孩看着盯着白晚看了许久,而后摇头否定了自己要说出口的话,开始看起账目来。

    云南四季如春,冬天来旅游或是休假的人特别多。人跟候鸟没什么区别,候鸟是哪里暖和去那里,人何尝不一样。只不过人追求的温暖不是天气上的温暖。

    白晚拿了钥匙不动声色的走进早就预定好的房间,打开房门,窗户正对着洱海开着,在冬日灿烂阳光的照射下,一汪碧水把天空抱在自己怀里。

    洱海在云南很出名,传说中云南大理的“风花雪月”四景之一洱海月所在。据说因为它的形状像耳朵而取名为“洱海”,但它实际上只是一个湖泊。

    风平浪静的日子去泛舟洱海,碧澄澄的蓝天倒影着干净透明的湖面,宁静悠远。白晚站着窗户边看着洱海,上面有很多正在游玩的人。

    但是白晚没心思,她这次来云南的目的只是为了找人,找一个大家都说死了的、甚至连葬礼都办了的人,而这个人是她的姐姐——白夜。

    关了窗,也关了门,坐在床上打开手提箱,里面放着黑色的笔记本电脑。

    夜色暗下去,白晚也没有开灯,电脑屏幕发出的光照射在她的脸上,一片惨白,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

    屏幕上正打开一张大图,是一枚硬币——刻画着几片芦苇叶子的硬币。

    手指在鼠标上滑动,有人在轻轻的敲门。

    “姑娘,没见你下来吃饭,你订的房间是包一餐的。”有人在楼顶下吆喝,白晚应了声,关了电脑,披着外套,锁了房门,走下楼去。

    天色已暗,客栈里亮着灯,那些灯都是放在红纸灯笼里的,光芒照出来把地面染成血色。

    掌柜一家正坐在一起,守着燃着炭火的火炉,火炉上架着一口锅,他们正围在一块吃饭。

    看着白晚下来,今天接待白晚的那漂亮女孩就给添了一副碗筷。

    院子不大,周围种着几棵叫不出名的树,长得枝繁叶茂,把天空遮了一大半,隔着院子对着门,屋里的电视正放着新闻。

    说的是目前在云南炒的火热的食人魔杀人案件,为此还翻出了多年前的老案子。

    “——据了解,由昆明市公安局与晋宁县公安局联合成立的“晋城失踪人员专案组”,围绕重点区域进行排查走……”

    白晚拿着碗筷盯着电视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和客栈掌柜攀谈起来。

    掌柜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姓成。头发有些银丝,夹杂在一起,是经历过风雨的人,眉眼始终挂着笑意,穿着朴素,围裙围在腰上,正热情的招呼着白晚吃饭。

    “老板,跟你打听个事。”白晚跟着掌柜坐下,看着桌子上的饭菜,都是些农家小炒。这几年政府搞生态开发,农家乐便成了炙手可热的项目。

    “什么事儿?”

    “你们这里有没有那种芦苇硬币,上面刻着七钱二分的。”

    “姑娘你也问这个么?”

    掌柜的话刚问出来白晚就知道自己找对了,连忙拿出手机翻出相册,指着上面的一张照片,问:“那这个人见过吗?”

    照片上是两个人的合照,两个人长得有些相像,白晚指着左边看上去更成熟清冷的一个看着掌柜。掌柜被问得犹豫,摇了摇头,道:“我这客栈虽然不大,但是每天来往的人那么多,怎么记得住。”

    白晚有些失望,点了点头把手机收起来,吃了几口饭就把碗筷放下,这才想到刚才老板说的是‘也’,那就是说在此之前还有人问过。

    掌柜见客人吃得差不多了,正叫着女孩儿收拾碗筷,听了白晚这么一问,点头道:“是啊,有人问过,你对面那就是,你们问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白晚顺着老板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不远处的树下还坐着人正抽烟看着天空。云南的天空好看天高云远,晚上的星子就是宇宙撒在夜幕上的胡椒面。

    那是个男人,挺高大的男人。

    大概是掌柜家坐的木凳子太低,也可能是男人太高腿太长小地方施展不开,有些拘束的坐在那里。听到老板谈到他捏着手里的烟头看过来,灼灼的看着白晚。

    目光带着侵略,男人的眸子很黑,像一滩深幽的水,向里面扔一块石头,也溅不起一点水花。

    “七钱二分,你找西城?”

    白晚这时才把目光从男人的眸子移到他的脸上来,男人长得长得很好看,朗目疏眉,霞明玉映,整个人是萧萧肃肃。

    白晚的心里惊起一片涟漪,她想到姐姐跟她留的信息。那是几个排列很奇怪的字符,准确的说,是密码,只有白晚和白夜才知道的密码。那几个字符被夹在书里,夹在白晚几乎不会去看的书里。

    “什么西城?”

    而那几个字符拼合出来的字就是——西城。

    男人摇了摇头抽了口烟没说话,站起来走向白晚,看着她。男人整整高了白晚一个头,看着白晚坐在那里抬着眸子看着他,眉目动了一下。

    “掌柜,打扰了,谢了你的饭菜。”

    云南这边的旅店古香古色的,大多都叫做客栈,老板自然称之为掌柜。

    “叔,你不住下来吗?”年轻女孩站起来擦了擦手,道:“我哥哥的事怎么办?”

    “明天来,今天这没地方歇息。”

    “有,还有一个床位。”

    女孩儿看着白晚,白晚这才意识到自己住的房间有两个床位。这里的客栈住房都不是住房的,还是住床位。看着女孩儿看着自己的样子,白晚突然就明白了,道:“这不方便。”

    “不用。”男人说完就走了,走之前还特有深意的看了白晚一眼,眼睛里藏着白晚看不懂的事。

    回到房间,白晚躺在床上想着刚才的事情,她总是觉得有些不对。

    男人似乎对那七钱二分的硬币也感兴趣,甚至还知道些什么,而她知道只是因为姐姐夹在书里的除了那几个字符密码以外还有一张图片,而那张图片上印着的就是七钱二分的硬币。

    七钱二分这种硬币在历史上出现过,现在大多已经失去了踪迹,或者说现在所有的七钱二分硬币都被当作文物保存起来了,要看也只能去博物馆看。

    西城…西城……

    白晚从床上翻身爬起来,打开电脑,搜索起来。

    网上关于七钱二分硬币的介绍大同小异,都是些人尽可知的消息,同时满足七钱二分硬币和西城两个搜索条件的几乎没有,翻了好几页出现的都是些毫无关联的东西。

    就在白晚快放弃的时候,一张图片出现在她的眼前,一张跟先前看的有关于汽车硬币的图片有些不同的图片,应该说是照片。对着真正的七钱二分硬币拍的照片。

    硬币的一面刻印着七钱二分,而另一面刻印的是几片芦苇,凌乱、毫无规律。

    白晚对着照片仔细的看,直到后来把图片反转过来,才看清那几片芦苇围成的字,正是西城!

    男人说的七钱二分,说的西城,就是这几片芦苇吗?

    白晚听说过防伪标志,只是没想到这硬币的防伪标志是两个字。

    西城西城……

    白晚不知道白夜给她留下这些信息是为了些什么,是早就盘算好了还是无意之间留下了这样一个信息,也不知道自己来这趟到底是对是错。

    不过已经算是找出了硬币表示的意义,白晚整颗心都安稳下来了,正躺回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敲门声突然响起吓了白晚一跳。

    白晚翻身坐起来,听着这有些急促的,又充满节奏的敲门声,蓦然就想到了那个男人,有着深幽眸子、眉目好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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