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刚从村头回来,手里提着干爹给她要她提回去弄来吃的肉,干爹说是骆驼肉,韩雪笑,打趣说:“骆驼肉这种东西,这里怎么会有!”

    干爹正在跟村里的老头下棋,将了别人一军,心里正得意,脸上笑出一朵花儿来,看着韩雪,道:“小雪儿,你结婚那天干爹一定会给你找真的骆驼肉来的。”

    “我才不信哩!”韩雪做着鬼脸,提着肉跑远,“干爹就是骗我的,哄我玩呢,骆驼肉,不是得沙漠里才有,去哪儿找?别说我还小呢,要是正等干爹找来,我都长大了,你快点找来,我都结婚了!”

    活在当下的人永远不知道往后余生会发生什么事情,说起这些未来的事都是冒着粉红泡泡的美好。

    “不过干爹,我还那么小,你说这些事,被我妈知道了一定又要说你了,我不给我妈说,不给告状,好不好啊?”

    干爹失笑,一晃神连手底下的棋子都落错了位置,犹豫着还没说话,对方已经迅速干掉了他送上的人头,嘿嘿跟着笑,“老头老头,我觉得你们家小雪儿说得有道理,你要不现在就去找,这棋不下了?”

    “想得美!”因为失误被吃了一个棋子,又听了这么一耳朵,干爹怎么气得过,对着韩雪就摆手,“先回去先回去,我这下棋呢,别在旁边说话,影响我呢!”

    “嘿嘿。”韩雪提着肉拐到前面来,瞅了眼棋局,看不懂,歪着脑袋,两只大眼睛一闪一闪的,跟天上的星子似的,“那干爹,你今天是不送我回去咯?你这个肉不跟我们一起吃啊?”

    “不去不去,忙着呢。”干爹的视线就没从棋局上挪下来,摆手打发韩雪,瞧准一个位置,一个翻山炮杀过去,对方被逼入死角,动弹不得。

    看了没劲,韩雪提着肉哼着歌儿就走了,脚步轻快,手舞足蹈,手里提着的肉都快被她甩飞起来了。

    从村头回到客栈要经过一条泥路。泥路本来是没有的,前些年下大雨的时候被山洪冲出来的,韩雪站在路口,看着手里的肉,心里开始后悔,早知道就不跑远去玩了,这下肉都没送回去,哥哥今天回家,还等着用肉炒菜呢。

    想着从这里回家最近,韩雪嘿咻嘿咻踩着崎岖不平的泥土就爬了上去。

    今晚的月亮比什么时候的都要明亮,泥路靠着山,路旁有很多茂密的树,枝叶相通,曲曲折折的缠绕在一起,在明亮月光的照射下树影斑驳,泥路显得更加幽暗了。

    韩雪手里提着肉,哼着歌儿愉快的走在那条路上,平时走这条路的人多是为了抄近道。

    大抵是所有的意外都来得猝不及防,女孩被人从后面捂住嘴拉进旁边的树林,那块肉掉在路上,顺着路咕咚咕咚便滚了下去。

    和村头老头子下完一局后,韩雪的干爹拿出旱烟吧嗒吧嗒的抽起来,一边抽一边和旁边的人聊天,“我家小雪儿学习成绩好着呢,以后是有出息的人。”

    旁边的人笑,他们自然是知道的,韩雪才初三,但是成绩很优秀,也很得她这个干爹的喜欢。

    “诶,到你了,再不下我可将军了啊!”旁人把炮移到士的面前,“快把你的士拿开,要不然你可就死了——不过你还真打算去弄什么骆驼肉啊?”

    “那当然!”韩雪干爹满口答应,一点也不想想自己有多么不切实际,“我没儿没女的,就人了这么一个干女儿,老天爷给的,我得好好对着呢,以后就指着养老呢!”

    “养老你不生儿子,你指望别人家女儿?”

    “去去去!”韩雪干爹拿着烟杆在石头上敲了一阵,把里面的烟灰什么的全都给敲出来,“说什么话来,没见识,女孩怎么了,女孩比男孩贴心温柔多了,说我呢,你怎么不说说你家邓聪,一天天的,跟小雪儿那捡来的哥哥混,几天不见人的。”

    “唉,老头,你说这话就无礼了,我家邓聪学习不差啊,对了,今天要说要回来呢,也不知到哪儿了。”

    下棋说着话,一直到晚上,掌柜才慌慌忙忙的找来,拉着韩雪干爹就问,“见过韩雪没有?这孩子今天怎么没回家?不是说来拿肉吗?那么晚了怎么没见人呀?”

    他们在树林里找到韩雪的时候,那个女孩儿昏睡在那里,赤身裸体,盖着被扯烂的衣物,身上尽是被□□过的痕迹。

    “小雪儿!”男人淘淘大哭,“谁干的!哪个畜生!”

    醒来后的韩雪呆愣愣的在房间里待了好多天,一个人也不见,什么也不吃。

    “小雪儿,吃点吧!是骆驼肉呢。”男人推门进来就看见韩雪裹着被子蜷缩在床角,像惊弓之鸟一样瞪着男人。

    在听到男人说骆驼肉的时候倏然想到什么,一下子坐起来,她说:

    “干爹,我要报警,我要那些人坐牢,他们应该去死!”

    “报警?报什么警?”掌柜听了韩雪的想法以后立刻否决:“报什么警?你一个女孩家家的还不怕丢人吗?这种事说出去光荣吗?”

    韩雪还是去报警了,然而时间已经过了很多天,现场已经被破坏,韩雪的衣物也丢掉了,身子也清洗了,什么有利的证据都找不到。

    “雪儿,你说,那个人是谁?”

    韩雪抓着男人的袖子,像被惊吓的小鹿躲在男人的背后,低声:“我……不知道……”说着就哭起来。

    “没有证据我们很难办的,过了那么多天也不好处理,你也记不得人,而且你妈也说了不要声张,不让贴出告示去,这事情不是还没弄大嘛!查不了!”

    “看吧,我就说,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办法,韩雪,你以后不要出去了,也不要去读书了,待在客栈里,和我一起好好的待着。”

    “妈?”韩雪不敢相信这是她母亲说的话。

    在事情发生之后不应该是想着怎么解决吗?为什么一味的逃避。

    就这样,韩雪没再去读书。

    直到三年前那件事过后了的某一天,韩雪跟干爹坐在院子里,许久不能外出的韩雪已经被闷出病来,隔着大树看着外面的天空,有些阴郁。

    “干爹,我记得那天的人是谁的。”

    晚上,韩雪的干爹推着一轮板车来,上面盖着块白布,板车停在院子里,干爹向韩雪招手:“小雪儿,干爹给你送骆驼肉来了。”

    骆驼肉?

    韩雪从屋里出来看着那板车上一人大小的东西,想着自己干爹答应自己的事,笑了,“谢谢干爹。”说着去把白布揭开,一双眼睛瞪大了的看着韩雪。

    韩雪的嘴唇在颤抖,生生的咬住不让它动,好不容易吐出字来:“干爹…他是——”是那天那个人。

    倏的一下把白布盖上,韩雪咬着牙,突然看见从巷口走进来的掌柜,惊叫:“妈!”

    掌柜是个怕事的人,絮絮叨叨的在院子里转悠了半天,最后跟着男人把尸体埋在了院子旁边的枯井里。

    一个星期前,韩雪跟着干爹去街上,站在他旁边看着他下棋,看着他在棋盘上掌握别人生死,很快就将了对方一军,不料对方笑着说:“雪儿她干爹,你确定了?不悔棋?”

    “不悔。”

    话刚落,对方直捣黄龙,干掉了男人的帅。

    两枚棋子一上一下碰在一起,声音异常的清脆。

    “嘿,我输了,居然输了?”念叨着站起来拉着韩雪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还说:“小雪儿,我今天居然输了,从来没有输过哩。”

    韩雪跟在男人的后面,男人把她送到巷口。

    “干爹,那天的人,是两个。”

    “另外一个是——”韩强。

    “凶手为女性,年龄不会太大,在15岁到18岁之间……”

    “还是未成年?”

    刑侦队,一群人正坐在会议室里,白晚站在那里给韩强一案的凶手画像。

    “是的,未成年。这次的作案手法不同于以往,手法生疏,稚嫩,在很多方面的处理跟前几次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就是剔骨削肉的手法,前后应该是同一个人,那么就是原本的两个人作案的事变成了一个人。”

    “韩强这次案件中带着很大的不成熟和很浓重的憎恨。”

    “她是本地人,极有可能和死者在一起生活过,了解他身上的很多细节,有着双面的性格,表面很平常但内心很阴郁,双面性格成熟不稳定,最近受到伤害或刺激导致做出如此的事情。出生于单亲家庭,母亲对她病不怎么关心,她可能有一个哥哥,和哥哥的感情一般。”

    女性,未成年,有一个哥哥,性格阴郁,单身家庭,最近受到刺激。

    散会后,白晚和迟西城留在会议室,看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分析和最终的画像,倏然一个人就在脑海中成型了。

    ——韩雪。

    没人愿意去怀疑她,因为没人知道这个女孩身上发生了些什么导致现在这样。

    迟西城点燃一根烟,示意了下白晚不要介意自己抽了起来,吸了一口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孟子,关于韩雪你查一下,最近她发生了些什么事。”

    孟子拿着报告进来,咬牙切齿:

    “三年前,她被强…过。”

    三年前,韩雪才十二岁。

    十二岁,一朵还没有开放的花就被掐死在枝头,连脑袋都来不及掉下,就挂在那里,那怎么还是花,分明是根刺,那些人不死,那根刺就永远横在那里,用天真的眼睛看着这恶毒的世界,最后变得更加恶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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