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嬉王 >第30章 欲归
    淞音的字画生意经营得开得不冷不热,丹华不比容国泱泱大国,崇尚诗书,附庸风雅的事在这里并不为潮流,但好在总有人舍得花大笔的银子来换几幅字画装点门面,果腹是没问题的。

    也许是要与华家撇清关系,淞音提出要从华熙的府邸搬出,华熙只说了句,我知你有骨气,搬出去有百般好,也有一个不好,睫雪这么小,出去后会结交些什么人,在怎样的人群里长大,就真比留在我这里好吗?

    这话倒真的打动了淞音,从此再不提搬离的事情,睫雪一天天长大,容国那边传来的消息也不足以让她有勇气回归。英王去了,抱素王,也就是当年的策王如今监政,景麟和庄弈之,听说已成儿女亲家,只是,庄勉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众所周知,左相庄弈之最得意这个长子,庄勉也是未来庄家注定的接班人,一身诗书,又有胸怀韬略,风采殊胜。自小就在上阳宫中斡旋,如今贵为帝师,又成功斡旋得西野无拘离开锦城,返回西域无庸,于社稷实有大功。

    在锦阳城上下一众人的心目中,他未来高居相位也是无疑,奈何天不假年,生命卒终于而立之时,庄府上下陷入深深切切的悲恸之中。

    左相弈之,先是为晟帝所忌,称病在家深居简出,又被庄憾牵连,背负谋逆罪名,全府披枷带锁,将庄憾除名家谱,斩断父子情意,如今又痛失爱子,长孙年幼,庄家后继之人成长起来,必要耗费时日,眼下又无一人如庄勉一般惊艳,庄相身心俱疲,鹤发鸡皮,似精气神全被抽去,哪里还有心情顾念容家的朝堂之事,是以抱素王与景麟,在容国顺势而起,容家一时冷落。

    淞音在房间里沉默了好久,容国这几年磨难重重,容晟和庄勉,长阳王,列御骁,英王,竞王,哪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锦阳城接连遭遇不幸,容国一再损失英杰,也不知未来的路,是何行程。

    再想想兰后,经过了这么多事,自己不曾陪在她身边,不知道夜里的深宫,她是如何应付得来?再说庄苒,吴家俱灭,庄家又值风口浪尖,爱女流落在外没有音讯,又是如何度日如年?容家眼下虽门庭寂寞,但也许是睫雪成长的最好时机。

    淞音无数次动过要给上阳宫或者庄苒寄送书信的念头,都因为顾虑华熙华钦姐弟而作罢,要说这两个人收留她只为好心,打死她都不信。

    自己倒是没什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宫女而已,可是睫雪,其母是庄家女,又是全军覆没的吴府后人,如果被丹华要挟,势必要比自己这颗棋子有用的多。所以,也只能让睫雪在自己身边,如个市井娃儿一般长大。

    但简家小姐在店里闹得那一出,让淞音开始认认真真规划睫雪未来的路。

    情绪恢复后的淞音专程去找了华熙一趟,说想让睫雪跟着王族子弟入宫中学堂的想法,华熙说睫雪是个难得一见的机灵孩子,瞅着比王室里许多的苗苗要出息得多。最好的路,是去大言山书院,只是,大言山书院是丹华王室自己的书院,不招外人,更是不招平民。

    华熙的语气有些吞吐,要不,你去找找华钦?

    乍一听到大言山这个名字,淞音的眼睛就难得地亮了一下。早在容晟帝缠绵病榻之时,莺时夫人从西无庸族请来的人就断言容晟帝所中之毒来自丹华大言山。当时莺时夫人三缄其口,直到无庸的神兵剿灭陈恕之后,莺时夫人曾专程来到融阳殿,向兰后说起晟帝殒命的真相,如今大言山这个名字再被重提,淞音的心怎能平静无波。

    只是面对那样一个黑洞洞深不见底的真相,淞音忍不住害怕了。大言山的手都能伸到容晟身上去,区区一个睫雪,去了不是白白赔上性命吗?

    夜里撵转反侧,淞音起身点灯,盯着睫雪睡熟的面容。

    世事诡迷,小儿无辜,晕黄的烛影下,紧闭的双目睫毛黑翘如蝶,纯净甜美,淞音的心一下子就软透了。

    两种念头在脑海里拉扯,那茫然的深不见底的将来,淞音无措的打量着,思忖着,容国几处家族争锋,皇权不振,难保不再内乱,而丹华背地里早就围拢了一张暗网,虎视眈眈,无庸似已下手围拢自己的领地,容国之外,四方俱是虎狼客。她和睫雪,像侥幸逃出的一叶浮舟,又似被抛弃的浮萍。

    华氏姐弟既然想让睫雪加入大言山书院,背后的算计无非是培养一颗可用的棋子,对付容国,睫雪的身世很可能就是他们算计的谜底。到底是该远离是非旋涡,还是将计就计呢?

    小儿懵懂,不知这世上发生了什么,但若是他日她长大后,会怎么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呢?她是愿意重回锦阳城,还是上那迷雾重重的大言山?

    淞音自知睫雪的命运从此就是自己的命运,除了互相偎依,互相解救,别无他途。淞音吹息烛火,一夜无眠。

    第二日,就开始认真收拾细软,那些没有卖掉的画,淞音都没有动,这些权当是送给华熙的一份心意。等收拾妥当了向华熙辞行。华熙公主却不在府上,一打听,却说是公主看中了一个侍卫,邀着宫里的一位王妃,去侍卫的家里提亲去了!

    这消息让淞音既震惊又新鲜,堂堂东华国的公主,堂堂中容国竞王妃,竟然不顾身份和颜面,自顾自亲身上阵为自己提亲去了!

    这事要是搁在容国,满街的眼珠子能瞪死她,满街的吐沫星子也能淹死她,就算是小国寡民的丹华,偏安东部一隅,焉能不是有失体统和颜面?

    可华熙毫无顾忌的做了,说起来,竞王已经身故,竞王妃作为未亡人,按照丹华的规矩,自然可以无碍的改嫁,人如其名,华熙是个光彩夺目的美人,况且她又是公主,再嫁权贵也是理所当然,如今这惊世骇俗的一桩,又是为哪般?

    淞音的眼前浮现起华熙的一颦一笑,华熙对她,自然有着欣赏与顾全,这是淞音在心底深处所感激和佩服的,但是华熙不是个简单的人,事出必有因,这反常的举动背后,是代表丹华也有些事情要风云突变了吗?

    淞音甩甩头,丹华争权夺利是他们的事情,眼下就是要下定决心脱离这里。

    淞音写好告别信留给华熙的侍女,对方爽快地接过,不曾多问一句。淞音对华熙油然而生敬意。

    淞音换上简朴的衣装,做出远门的打扮,淞音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裹,轻装上路,毫不留恋地出了华熙府的大门,径直地走到街上去租马车。行至雄州中街时,在一处酒楼的高处,一袭暗红织金袍子的华钦正背负着双手,盯着她的背影。身旁的人忍不住问道:“王子,真就这么让她走了?”

    “走啊,一心眷恋故土的人,想留也留不住。不亲眼看着自己的梦破灭,她又怎么可能安心扎根在丹华。”

    只是,华氏姐弟放她走,有人却打定了主意要拦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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