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被乌云掩住,月光微弱无法照亮前方的路。

    一对夫妇衣衫沾血,怀中抱着一个未满月的孩子,在小树林中急急而奔。

    忽然女子停了下来,呕出一口血,向前倒去,男子连忙伸手扶住她,满脸的担忧。

    “阿昭……”

    “我没事,我们不能停,得把鸣儿藏起来!”

    这对夫妻是江湖中人,在生下孩子之后就打算退隐了,万万没想到在退隐的家门口前,遭到截杀。

    只听树林中脚步声越发逼近,名为阿昭的女子将怀中的孩子塞入男子怀里,扶着树站了起来,清秀的脸上不见丝毫慌张,只有冷静和坚定。

    “别管我,你快走。”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男子把孩子藏进一处隐蔽的草丛里,孩子正在熟睡,嘴角上扬,似是在做什么美梦。

    男子最后看了孩子一眼,用草遮住,转身回到阿昭身边。

    阿昭无奈的叹了口气,解下身后的古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再并肩一战吧。”

    男子手握长剑,好似回到了多年之前,他的回答也不曾改变,笑着应道。

    “好。”

    执剑之人俊朗儒雅,抱琴之人清秀内敛,一琴一剑,甚是般配。

    两人武艺虽高,但挡不住源源不断攻过来的敌人,很快两人不支倒地,从头上流下的鲜血迷糊了视线,阿昭费力的抹掉血,看向一旁的丈夫,这一眼,心意相通,两人一同自绝于人前,死前紧握的双手难再分开。

    草丛里的孩子并不知这番惨况,周围的嘈杂声未能惊醒她分毫。

    那群围杀之人中走出一个首领模样的人。

    “主上,听说他们还有个孩子。”

    被称为主上的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确定两人确实死了之后,就带着这群人撤了。

    无崖子是这个时候来的,他本以为姐姐和姐夫已经退隐,却在住处发现了打斗的痕迹,无崖子一路寻踪而来。

    可见到的却是亲人的尸体,两人浑身浴血,剑已断,琴已裂,惨淡的月光下,更显凄凉。

    无崖子颤着声:“阿姐……”

    “鸣儿呢?鸣儿去哪了?”

    尸体中并没有孩子的身影,那孩子一定被藏了起来,无崖子四处找寻,此时草丛里的孩子睡醒了,正翻了个身,这细微的声音被无崖子听见,他翻开草丛,就看见孩子冲着他笑,天真无邪的笑容,让无崖子的心愈发沉重。

    无崖子替夫妇二人收敛了尸体,带回了两人本打算隐居之地,无崖子心底的痛苦无处发泄,最后在两人碑前泣不成声。

    无崖子将鸣儿带回了西峰,一手抚养长大。

    无崖子没有告诉鸣儿她的父母是谁,他不想鸣儿活在父母的阴影下,因为一旦知道就有不得不担起的责任,像他一样。

    连名字都是鸣儿自己起的。

    鸣儿十岁时,她眼神清澈的对无崖子说。

    “爹,我想好了,我以后就叫论筝鸣。”

    “论者,主张、思考之意……”

    “不是,是取较量、争议的意思,我的存在就是争议,爹……”

    无崖子:不,你的存在不是争议,是我的灾难。

    无崖子内心掬了把泪,这一声声的爹,就好像他和姐姐有着什么禁断之恋一样,他无奈的用手往论筝鸣脑门上一拍。

    “我是你师父,不是你爹!”

    论筝鸣捂着头,仍然不改:“好的,爹!”

    论筝鸣十分不解,她和无崖子长得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分明就是他的崽,为什么不认她。

    不让她叫什么,那她就叫什么,等无崖子受不了的时候,总会告诉她真相。

    一起生活了不少年了,论筝鸣为了在这位老父亲的底线上反复横皮,避免挨打,对无崖子也了解了些。

    无崖子修道,无师承,无背景,一介散修,硬要说倒也可以说是道玄一脉的,师门其实也就他和论筝鸣两个人,如果非要扯点关系,曾经有一位高人指点过无崖子,勉强算个半师之谊。

    之后的某天论筝鸣在杂集上看到一个有关道家的说法。

    有些修道人是不能嫁娶的。

    论筝鸣脑补了一段精彩的虐恋情深,深以为自己戡破真相,自那之后,论筝鸣就没有再叫无崖子爹,而是规规矩矩喊起了师父。

    无崖子虽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但能不叫爹就是件大好事了。

    论筝鸣三岁时无崖子就开始教导她,但其实论筝鸣从两岁就开始握剑,剑之一途上,论筝鸣从没让无崖子操过心。

    论筝鸣根骨好,天赋佳,又喜欢剑,剑招只需演示一遍就能全记下来,记下来就反复琢磨,这一招为什么这样挥,又为什么那样挡,融会贯通,闻一知十。

    十岁,就将师门心法的漏洞补全。

    天才不外乎如此。

    也正因如此,论筝鸣的性子越发张扬,在无崖子面前还收敛一些,在旁人面前就像一把锋锐的刀,说话做事无所顾忌。

    简直就是人厌狗嫌的狗脾气。

    今天和山下那群孩子约架小树林,明天打趴想要找无崖子讨个说法的孩子家长。

    论筝鸣从小学武,怎么可能输给没有丝毫武功的普通人,凡是打架,论筝鸣必赢。

    于是被山下村庄的人称为“山头小霸王”。

    无崖子的本意是怕论筝鸣在山上一个人孤单,才跟上山求医的村民说让他们把孩子带上山,陪陪论筝鸣,没想到论筝鸣干架去了,打了小的,再打大的。

    无崖子第一次动了手,把满脑子劳资天下无敌的论筝鸣揍趴下了。

    论筝鸣:_(:3)∠)_

    这个时期的论筝鸣岂会屈服区区重锤,课业不耽误,架照打。

    无崖子没了法子,只能把论筝鸣看紧点,拉着她给山下村民看病,让她练练手。

    没想到第一天就出了幺蛾子。

    村民还没开口,论筝鸣先道:“治好不收费,治死不负责。”

    村民:???你这什么大夫

    被无崖子知道又是一顿打,打完还挨训。

    “医德,医德,我教你的时候强调了多少次,你若没有医德,就别行医了。”

    论筝鸣第一次见到平日里温和好说话的无崖子,露出那严肃中带着失望的表情,那次她听进去了。

    患者如至亲,同行勿相轻。

    后来行医治病的时候,论筝鸣规规矩矩,再不敢胡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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