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仪用余光打量着论筝鸣,面前的人身姿丰仪,闲雅甚都,嘴角缀着温雅和气的笑,举手投足间尽显雅士的风流雅致,令人很难心生恶感。

    想不到传闻中布局机深的翳流教主,是这样一幅模样。

    “吾未曾想到,翳流教主竟如此好说话。”

    一团雪花被风从亭外吹了进来,在将要落入茶盏中时,被论筝鸣截了下来,“吾也没想到,儒门教母会想要见吾。”

    楚君仪品了一口茶,“在此相遇是巧合。”

    论筝鸣多少也猜到了,公法庭追着夜重生砍,感觉到雪峰上在打架,却没有像平日里那样嚣张地上来插手战局,必是这位儒门教母的主意。

    论筝鸣对楚君仪的感官倒是不错:“若无教母巧智,就无这般巧合了。”

    楚君仪笑了,若冰雪消融,轻轻浅浅:“教主可知吾惑为何?”

    并不难猜,论筝鸣拂开茶杯面上漂浮的茶叶,颇为从容:“起因虽是恨不逢,但仅此一点,显然不足以让教母坐下与吾一谈。”

    楚君仪微感讶异:“吾小觑了教主的智慧。”

    “那吾直言了,恨不逢可是教主亲手所杀?”

    论筝鸣厌恶道:“是,人渣败类死不足惜。”

    “据薄红颜所言,是姥无艳插足她与恨不逢的感情,教主是……”楚君仪微微停顿了下,似乎也觉得这话说得荒唐,“心仪姥无艳,所以为姥无艳出头。”

    其实原话说得更离谱,说什么论筝鸣女扮男装上瘾,连喜好也一并改了,有关恨不逢的流言都是论筝鸣嫉妒恨不逢讨得姥无艳喜欢而编出来的。

    论筝鸣一杯茶端到嘴边,又默默放下了,想着方才若是饮下去,定是要呛死。

    一开口就是狗血往人身上泼,不愧是你,薄红颜。

    “这话——”论筝鸣拉长的语调,带出些许轻蔑,“教母相信?”

    “吾本应相信好友。”但这实在太离谱了。

    论筝鸣“哈”了一声,十足的嘲讽意味,傲然道:“论筝鸣从不屑于做污人名声之事。”

    话至此,事情已经明了,楚君仪不由感到失望与痛心,心中其实早知结果,求证只是因为多年情谊。

    楚君仪将情绪压下,恢复了儒门教母的威仪:“此事如教主所言,是起因,而促使吾做此决定的是……公法庭!”

    论筝鸣:“哦?”

    “吾等受邀加入公法庭,为的是庭主所言江湖安定,公平正义,但近来公法庭越发偏颇了,隐隐从平定乱流者变作乱流的源头。”楚君仪眼神一暗。

    “因而,吾怀疑公法庭有阴谋者操纵!”

    待楚君仪说完,论筝鸣反问道:“为何问吾?”

    她的风评可不好,杀了慕少艾,把攒来的正义侠士的名声毁了个干净,如今又做了翳流教主,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人,这种正道之光的活再怎么也落不到她的身上啊,更别说公法庭和翳流还敌对。

    楚君仪倒也坦诚:“经人介绍。”

    论筝鸣好奇是谁给她背的书:“谁?”

    “儒门龙首。”

    论筝鸣着实无语。

    楚君仪你清醒点,疏楼龙宿他是黑的!!!他的话能信吗?!!

    亭外风雪未歇,白雪覆盖之下难见他色。

    “教母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目标,但阴谋家可不止一个,也许除教母之外,公法庭所有人都可疑。”

    “嗯?”楚君仪察觉到这话意有所指。

    论筝鸣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楚君仪低眉思索:“教主可愿与吾合作抓出祸乱之源?”

    论筝鸣眉梢一挑:“吾能得什么好处?”

    楚君仪问:“你想要什么?”

    论筝鸣看向安置宵的山洞:“那就瞒下宵还活着,造化之钥还存在的事情吧。”

    楚君仪一愣,她是真的以为论筝鸣要置宵于死地,毕竟这局设的太绝,没有丝毫生路,若是自己没有将邪之剑抛出,宵可能……

    错了,若是这样,论筝鸣就不会守在山后了。

    在旁人看毫无生路的局,其实压根就没有死路,她将一切尽掌手中。

    至于目的,恐怕只有设局者和入局者知道了。

    楚君仪敛目:“待事情了结,阁下可愿来燕台居一坐?”

    “好啊。”

    ……

    鬼梁天下挺急的,但公法庭的那几位看起来一点都不急,每天悠哉悠哉的打卡上班,上班就打打嘴炮,喷喷隔壁翳流。

    唯一一次出门还是去打夜重生,结果夜重生和奈落之夜·宵同归于尽了,听说造化之钥也一并被毁去。

    这样的结果显然不合多数人的心,期间有多少人去探查,没人知道,但大家都不作声,就代表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默认了这样的说辞。

    鬼梁天下前段时间被素还真他们牵制,先是被钓了鱼,后又是身中剧毒,可谓是接连吃亏,于是他搭上了魔界的线。

    魔界要阴阳骨,鬼梁天下要神器,两方一拍即合。

    鬼梁天下忙上忙下,将圆儿是佛剑分说之子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又专门找到圆儿出生之地,杀了几只母猿,以防他们能找到证明佛剑分说清白的证据。

    这一系列搞完,鬼梁天下回公法庭一看,他们喝茶的还在喝茶,抬杠的还在抬杠,连昭穆尊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tui!都是废物!

    就该给他鬼梁天下发个劳模的称号。

    “嗯?庭主不在?”

    楚君仪执笔回信,瞟到数日不见的千秋一醉,眼中流光一转:“庭主出去了,稍后便回。听闻千秋先生回家一趟,如何?家中一切安好否?”

    千秋一醉拱手见礼:“有劳儒都令挂念,家中之事已处理妥当了。”

    笔在纸上划过,正写到一个“虚”字,楚君仪若有所思。

    法无吾插上话:“先生找庭主有事吗?”

    千秋一醉面色凝重,犹豫道:“这……”

    “何以这般难以启口?直说吧。”璎珞耶提手捻念珠道了声佛号。

    千秋一醉叹了一声:“吾回公法庭的途中,听闻一则关于佛剑分说的流言,说有一孩童名唤圆儿,与佛剑分说长相极为相像,疑似佛剑之子。”

    南冥道真皱起了眉:“真是荒唐!佛剑分说好歹也是佛门高僧,出家人早已六根清净,怎会有这样的流言出现!”

    楚君仪搁笔,“若只是因为模样相似而论定,未免难以令人信服。”

    千秋一醉摇头:“不止如此,圆儿出生于落日镇,彼时顽劣非常,却只听佛剑分说的话。后佛剑分说意识陷入没山之中,圆儿竭力搭救,此流言恐怕非虚。”

    “先生知道的倒是详细。”楚君仪笑得意味不明。

    千秋一醉说得情真意切:“吾不信佛剑大师会做出这等事来,故而深究。”

    璎珞耶提拨动佛珠的手停住:“无论此事真伪,既有此传言,佛门清誉不容污损,我会查明此事。”

    “确实当如此,此事就有劳释都令了。”华芒一闪,昭穆尊出现在公法庭主位上。

    众人连声道庭主。

    昭穆尊微微颔首,落了坐:“正好,吾有要事与诸位商议。”

    “出兵翳流之事筹备多时,现下时机已至。”

    南冥道真摩拳擦掌:“就等庭主这句话!”

    “吾无意见。”法无吾端着一副肃容,看起来冷静,实则心中早已沸腾起来。

    璎珞耶提和楚君仪也表示了同意。

    昭穆尊将视线投向楚君仪:“绝仙谷主那边?”

    楚君仪点点头:“薄红颜那边吾去知会。”

    昭穆尊一锤定音:“整齐兵力,出发!”

    听到这,千秋一醉已经麻木了,他开始怀疑整个公法庭是不是都是他开的小号。

    ……

    “你方才说,看到了什么?”论筝鸣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醒恶者平淡道:“我看见你死了。”

    昨天醒恶者将神器装入盒子的时候,接触到了锐感之缨,看见一闪而过的画面,论筝鸣气绝倒地,儒风哀鸣自毁。

    论筝鸣想把便当往外推:“人固有一死。”

    皇甫霜刃揭出血淋淋的事实:“这应该是近期要发生的事情。”

    醒恶者明显对论筝鸣甩开他还有怨气,话里话外都在骂她:“常言道祸害遗千年,教主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虽然这么骂,但只有醒恶者自己知道,看到那场景的时候,他心情有多复杂。

    论筝鸣:“……”

    算了算了,自己手下,自己的自己的自己的。

    热气腾腾的便当递到手上,论筝鸣看锐感之球更不顺眼了,直接将盒子盖起,丢进了垃圾桶,眼不见为净。

    忽然一封信从外飞入,论筝鸣伸手接过,看完后通知眼前的两人。

    “此事之后再说,现在,备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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