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夜也是雾蒙蒙的,黑压压一片,无明月,不见星辰。
重重夜幕下,两人在院子里。
她站在身后望着他坐在石凳上的背影。
从城西回来后,苏御就没再说过话。
他从未想过,他苦苦追查的真相是无法接受的结果。
是真是假,他心里似乎早有了结果。
“阿枝,”男人终于开了口,“知道我是怎么回大启的吗?”
带着湿气的风吹来,他的身影显得那么的单薄无力。
这段时间为了灾情之事忙碌,让他这病弱的身体吃不消了。
脸色比往日更显苍白无色,一股破碎娇弱感扑面而来。
洛南枝上前坐下,没有说话,他愿意说她便听着。
这些过往都是他不愿言表的痛,他们就像刺一般深入他的皮肉。
找不到,看不到,拔不出,隐隐作痛,扰得人不得安生。
他望着天边,两眼空洞,有些酸涩,喃喃而语,“因为我,两国战事延迟一年多;因为我,烟云四洲,拱手让人。”
“整个大启的人民都痛恨我。”
“我永远记第一次踏入这片土地时,迎接我的是什么。”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寡淡无情的声音有了一丝悲伤,苍白又无力。
“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时,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恨意,永远烙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
那个眼神比所有的一切的都扎他的心。
他以为是从一个满是黑暗的世界到了一个光明温暖的世界,到头了只是一个黑白的世界。
她知道,所有的一切。
亲眼目睹。
苏御的马车缓缓驶进大启的边城,所有人都怨恨憎恶他。
明明是回家,却偏偏像个游街示众的死刑犯。
罪孽深重,罄竹难书般。
咒骂声、污秽之词、烂菜叶、唾沫星子……
这是……他对他的臣民的第一印象。
没有人因为他的到来喜悦,他们都认为他死在大梁最好。
纵是他的心已如三尺寒冰,面对这样的情景也难免心塞。
少年眼里仅剩的一丝光,就此陨灭。
“有我呢。”忍住了眼里的泪光,抬手捂住他冰凉的手。
她不知道说什么,感觉说什么都不对。
这是最坏的结果了吗?
不是……
第二日一早,她就被吵醒了。
“银翘,外面怎么啦?”
外边来来回回的脚步声,熙熙攘攘的话语声。
“皇上命人三百里加急传旨,命太子即可启程回京。”
洛南枝直接脱口而出,“回京?这臭老头又在搞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啊。”
666:“啊呸,渣男。”
“你怎么这么义愤填膺啊。”
它插着小腰,气鼓鼓的,“哼,宿主,我准许你这个世界不完成任务,大不了你不去夏威夷了呗,就当放假了。”
“呵,还准许,姿态摆挺高的啊,小东西。”她最近精神全在苏御身上了,没时间搭理它,反倒助力了它的成长。
洛南枝:“不是,我真能去夏威夷?”
不等她回答,666义正言辞地说道:“心动了也没有,老实搁这呆着吧,让你作。”
洛南枝:“……”
其实它的内心应该还没有放弃让她上班的愿望,毕竟关乎它的终身大事,可能只能无奈答应,从而找了个安慰自己的理由罢了。
“不过,你要清楚什么可以做,什么绝不能做,我可不想徒劳一场,积分清零。”666哼哼道。
“放心吧,小东西,姐姐我自有分寸。”
太好了,666终于不念叨她了,反正它说了,要敢反悔——怼死它!
银翘回答她的问题,“说是遭了梦魇,忧心殿下,寝食难安。”
其中原因,不言而喻。
圣旨已下,苏御现在是骑虎难下。
灾情现在处理的有条不紊,走了,会落人口舌。
不走,违背圣旨,还是一大罪。
那老太在他们走后就被人杀害了,一寡二童葬身火海。
隐藏在岁月下的秘密,被人拉扯出了缝隙。
最终一行人在济州多呆了几日,安排好一切。
将康明革职查办,任命这段时日协助处理灾情的刘元朗为新知府,才踏上回京之途。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盐城。
客栈房间内…
苏御端着药,轻轻搅了搅,舀一小勺道嘴边吹了吹,递到她的嘴边。
洛南枝:“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自己来。”
他这样,让她觉得自己废了似的。
对方却不为所动,依旧抬着手,她僵着脸笑笑。
勾着脖子,撅嘴抿了小口,好苦啊。
脸色瞬间扭曲。
可是抬眼一瞅苏御那一脸认真的脸,她……
喝完药,他给她递了几颗去核的红枣。
“谢谢殿下。”她赶紧往嘴里塞了颗红枣。
说实话,太尴尬了。
她亲戚来了,还是洪水猛兽,来势汹汹。疼得她翻江倒海,脸色发白直冒冷汗,力气都没了。
原主这体质,不可说啊。
本来不打算留宿盐城的,苏御见她太难受了,执意为之。
喝了药,终于好了些,她抬手想要触碰苏御,谁曾想对方却反应很激烈,猛地躲开了。
“你……”
“大夫说碰不得凉寒之物。”
他自小生的体寒,她这几日碰不得凉寒之物,不好。
“嗯?呵呵……”反应过来的洛南枝笑乐了。
一股暖流呼之欲出,她是觉得好笑又好疼,“嘶。”
“我又不是什么娇气之人,碰得。”说罢一把拉过人来,坐在床边。
手死死地攥着对方的手。
“六啊,我好像有点喜欢这个傻子了。”话语间带着几分羞涩。
666:“哟,还好像,还有点,分明就是喜欢,哼。”
“……”这语气怎么跟个包租婆似的。
“公费谈恋爱,哼,万恶的小情侣,我诅咒你们!”
“你再说一遍。”眼眸一发狠,威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