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有达半年前来过一次这里，高斌在他上任前安排过一次任职约谈，当然是说了一些鼓励的话。
现在他又来了，心情却完全不一样。
“高总！”邢有达定了定心神推门走进去，看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
秦光华？他来干什么？邢有达心里咯噔一下。
秦光华是被他挤走的前任，虽然现在是个并无实权的集团副总裁，但毕竟算是集团领导。
“秦总！”邢有达不得不向秦光华打了声招呼。
高斌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看着电脑屏幕，神情专注，邢有达进来打招呼的时候连头都没抬，只是简单地摆了摆手，示意邢有达坐下。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高斌滚动鼠标的声音。秦光华怡然自得地靠着沙发，手里捧着一杯茶。
茶杯是总裁办公室待客用的杯子，应该是总裁办的秘书小吴送过来的。可自己坐了有一会儿了，秘书小吴就在外面却没有任何动作。
秘书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从秘书的态度中大抵可以看出老板的态度。在这一点上，企业和官场都差不多。
邢有达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潮湿，衬衣黏答答地沾在身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安慰自己。
这事虽然是他的责任，但高总应该也不能把他怎样，毕竟他是集团好几位董事联手推上这个位置。不过之前的运作也许犯了高总的忌讳，高斌正要借机敲打敲打他。
“咳咳……”高斌放下鼠标轻轻咳嗽了一声，终于抬起了头。
“高总，我……”邢有达立刻坐直身体想抢先解释几句。
谁知高斌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摆手直接打断了他。
“节目的事情能解决吗？”
“能……能解决。”
高斌看了一眼一旁的秦光华：“需不需要老秦帮你协调一下。”
邢有达脸上微红，让秦光华出面其实是最理想的方式，只是这样他就太被动了。有时候各业务中心为了某个大客户也许会请集团高管出面协调一下，但为了方同一个离职小总监请秦光华出面，简直就是啪啪打脸。
“不麻烦秦总了，高总，我能解决。”
秦光华悠闲地喝了口茶，说：“小邢，有需要随时跟我说。方同当年是我招进来的实习生，一路做到总监，他对皓娱还是有感情的，应该不会太过分。”
不管邢有达心里怎么想，嘴上也只能客套地感谢秦光华。
“我给你三天时间，够吗？”高斌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但邢有达却听出了一股寒意。
“够……够，高总，我马上解决好。”
高斌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转身对着秦光荣才恢复了笑容。“老秦，你刚才说的品牌计划是怎么回事？”
高斌和秦光荣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邢有达灰溜溜地自觉退了出去。
如果高斌破口大骂一通，也许邢有达心里还没那么大压力，可高斌把他叫上来，前后一共不过跟他说了三句话。
邢有达从香港分公司调回来，一举拿下综艺中心总经理的位置，本来是个极好的布局，没想到却因为一个小小的方同搞成这个局面。
……
……
第二天一早，罗旭就到了方同家附近。
上次去的那家咖啡馆还没开门，罗旭只好约了一个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
方同睡眼蓬松地被他叫过来，一脸不高兴。
“罗总监，这才几点？上班也没这么早吧？”
罗旭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脸疲态、满眼血丝，不知道是一夜没睡，还是被邢有达骂红了眼。
见方同坐下，罗旭黑着脸从包里掏出几张纸拍在桌上。
“这是竞业条款的解除协议，你满意了吧？”
方同并没有接过协议，只是冷冷地看着罗旭，罗旭又从包里掏出另一份协议。
竞业协议不但被解除，还白白多领了一整年的薪水，这在任何一家大方的公司都不可能做到。可方同还是没有伸手接协议，依旧冷冷地看着罗旭。
罗旭有些急眼了：“你还想干什么？方同我告诉你，不要太贪得无厌。”
方同就是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够，如果你真的有诚意，起码需要拿出点能打动我的东西。”
“这还不够？你不要太过分！你到底要怎么才能满足？”
方同盯着罗旭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需要一个道歉！”
“你有病啊？”罗旭脸都白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方同，“道歉能当饭吃吗？方同你不要太幼稚，差不多就行了。”
“我有病？”
方同低喝一声，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引得营业员纷纷看向他们。
“我只不过坚持了自己对节目的意见，就被你们当作异己，硬生生抢了我的节目，把我架空足足半年。这些我都忍了，你们又用考勤制度这种恶心人的小手段，撤职羞辱我。我要求一个道歉过分吗？”
“这……这是管理需要。方同，你也是老职场人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不懂吗？”
“嗤——天子？邢有达电视剧看多了吗？邢有达如果是天子，你算什么？大内总管吗？”
“作为下属当然要为领导分忧，你就是没有这方面的觉悟。”言语间，罗旭竟然有些身为领导亲信的荣耀，看来他真把自己当成邢有达的大内总管了。
方同耻笑了一声：“罗总监，大内总管是没有丁丁的，你需要对自己再狠一点。不过……我看好你，你可以做到的。”
“你……”罗旭满脸涨得通红，到后来变得乌紫，仿佛真的被人掐住了丁丁。
罗旭看着眼前的方同，越来越觉得陌生。以前的方同总是默默地干活，虽然有些不太配合，但从来没有正面顶撞过他和邢有达。
可现在……方同就像一只被放出来的老虎，亮出了利爪和獠牙。
原来领导也是会犯错误的，邢有达这次的计划绝对是个昏招。居然想降服这家伙？逼得他走投无路、下跪投降？
现在走投无路的明明是他们自己。
不得不说罗旭的“修养”功夫实在了得，硬生生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方同，我劝你不要意气用事。以后你还在这个行业，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真要把事做绝了，最好能为以后考虑一下。”
“你在威胁我？”
“我……我……”罗旭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我是劝你深思熟虑。”
“谢啦！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我不要求道歉，邢有达就会放过我？我已经从皓娱辞职，邢有达放过我了吗？是谁跟乐锐和新东两家公司打的封杀招呼？是谁想用竞业协议捆住我的手脚？”
罗旭终于无话可说了，生无可恋地看着方同。
“既然道不道歉你们都不会放过我，我干嘛不图个痛快？你说我幼稚也好，小人得志也罢，我高兴！做错事要道歉，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妈小时候没教过你吗？”
方同一改往日的温和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以前他总是忍让，除了节目之外并不愿意多事，但现实告诉他这是行不通的。
也许在这个丛林般的职场里，即便不做一只吃人的狼，也要做一只满身是刺的刺猬。
刺猬从不主动招惹别人，但别人也绝对碰不得。
“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方同的语气放软了，行动却很坚决。他站起身，完全无视桌上放着的两份协议。
“别别别！方同……”罗旭真急了，一把拉住方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