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东方皇后传 > 第142章 第 142 章
    飞絮宫里陡生变故,瑾妃一朝胎死腹中,太医与稳婆欲催生死胎却因瑾妃身体太虚弱或者还有别的原因,陷入难产。皇帝急诏韩章连夜奔赴太医令何解家中将人带来。何解匆匆而来,衣未扣紧,发未束全竟有几分狼狈。

    他进殿之时,一众人目光齐刷刷胶着于他身,让身为太医令的何解亦感觉到莫大压力,莫怪乎当值的太医、医护个个垂着头,见他来都露出一副有救了的样子。他上前欲行礼却叫皇帝免去,简略地向太医询问了一下当下形势,便与稳婆急急入内。瑾妃的痛呼再次传来,然声音比之先前已微弱许多。

    又是一场时间拉锯战,大殿不闻其他声音,只有伺候的宫女端着水盆进进出出。来探望的人增多,殿内愈发有些拥挤,导致气温上升,在这寒冬之月竟叫人感到燥热。东方永安被逼退到角落,额上沁了一层薄汗也顾不上,只一瞬不瞬盯着进出宫女手中的铜盆,铜盆里鲜血殷殷,很快空气里弥漫一股血腥味。

    东方永安皱眉,却不是为血腥味,而是以她医者的直觉,这血出得多了些!一直悬着的心提得更紧。许是腥味太浓,贵人们渐耐不住,叽叽喳喳起来。皇后亦不动声色以绢帕掩鼻,朝皇帝道:“殿内气息太杂,陛下不若去偏殿等着吧,瑾妃妹妹这里有一大群人照顾,若有结果了,臣妾叫人通知陛下。”

    皇帝想了想道:“也好,就劳皇后在此。”说罢走了,皇帝一走也带走众嫔妃以及她们的婢女,殿内顿时去了大半,从方才的拥挤杂扰一下子空下来静下来。虽然走了烦人的很好,但对于皇帝丢下还在生死线挣扎的自己的妃子说走就走,东方永安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纵然经历了东方家家变,进宫也有些时日,却仍不那么适应。

    要说皇帝,多年前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是令人捉摸不透,那时太子携东方家‘谋反’,皇帝震怒,宸元殿前她以谋逆罪犯家眷之身与侍卫刀兵相见,她还记得皇帝恼怒、冷笑却没有杀他们。他赐死了自己的儿媳妇,逼死自己儿子,逼死与他一同长大,为他征战天下,生死与共的兄弟,却放过了他的家人,放过了一个在他眼里本该诛灭三族甚至九族的谋逆之人最亲近的家人。

    这些年他不准任何人提起太子,提起东方家,赞誉也好,毁谤也好一概不准,却不知是恨或是其他。他留着太子住过的北宫,却任由它保持着被焚毁的样子,留着东方家旧宅,亦由着它荒芜,遍生荒草,就是李明珏也不知皇帝在想什么,谁又能明白。

    还有凤栖宫里那幅画,相同的境遇,宫里无人提起,以至于后来者竟无一人知晓那画上是谁,甚至不知有那一幅画。

    再说瑾妃难产这事,皇帝来得很快,他召集太医会诊,命令用最好的药材,又连夜命人出宫找来何解,他的举动在在告诉他人他对瑾妃的恩宠与重视。然而他瞒不过东方永安,她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发自内心的关怀,即便一个人再能遮掩,是不是真心难以掩藏,而一个人,有没有心,亦无法掩藏。

    正胡思乱想,内殿忽然一阵尖叫拉回东方永安思绪,她忘记了皇后的存在,三步并作两步过去,适逢何解与稳婆出来。待要问‘怎样’,皇后干咳一声,她瞬时醒悟自己的身份退到一边,只急急盯着稳婆手中的襁褓。

    皇后走上前询问,何解面带忧色,而稳婆则是一脸惊惶,手中抱着虽是死胎,却好像抱着鬼怪,不正常地高抬着头颅,连余光也不想触到一般。

    “怎么了?这副样子。”死胎乃是污秽不吉之物,皇后本不欲看,这下却忍不住向稳婆伸出手去。稳婆略侧身退避:“娘娘还是莫看。”

    “给我,不过是个死胎有何可惧?”

    稳婆将襁褓交给皇后,方接到手不过一眼,前一刻还说有何可惧的皇后也吓得惊呼一声,襁褓脱手掉下来。东方永安不欲这可怜的孩子被摔在地上,快步上去,不过眨眼已将襁褓接在手中,垂眼一看,却叫她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六月大的婴儿已当成型,且死亡不过数日应还未腐化,然而襁褓中哪里是婴儿的样子,皮骨发黑不辩其色,头脚扭曲不辩其形。即便东方永安这种曾跟残缺不全的尸体独处一日夜的人胃中也忍不住一阵翻江倒海。

    皇后已经趴在侍女端来的漱盂边呕吐起来,一面不住地念:“阿弥陀佛。”

    东方永安喃喃道:“毒。”

    何解道:“不错,瑾妃娘娘的胎儿死于中毒。”听闻中毒皇后止住呕吐直起身问:“中毒?怎会中毒?又中的何毒如此可怕。”

    “此种毒非常霸道,且不止一种,其中一剂无色无味,遇气则发,呼吸即入,入体附着五脏六腑,极难排出。”

    东方永安心头一震,脸色微变:“是水银。”

    何解注意到这小小婢女,颇为赞赏道:“正是,毒以水银为引侵入五脏六腑,侵蚀胎儿,此毒霸道在于数毒相辅相成,不仅要胎儿性命,亦要母体性命!”

    皇后一脸不可思议,痛心疾首:“是谁竟如此心肠歹毒!”随即眼睛一红又滴下泪来,“那瑾妃?”何解脸上阴云笼罩,他的沉默相当于宣告了瑾妃的死刑。他的医术已非高超足以形容,宫里、长阳甚至整个大辰能出其右者不出一二,为人所知的只有多年前与其并称二圣的严德或可一较高下。

    皇后闭目泪流,慈而不忍,召来长秋即要吩咐她去通知皇帝。见他们就此放弃的意思,东方永安顾不得自己身份上前一步道:“瑾妃娘娘尚有余气?”何解看她一眼,他本不需回答这样一个小小婢女的问话,却仍点头道:“不过时间的问题。”

    “既还未断气,医者救死扶伤,怎能先放弃了?”她心中一股热气翻涌,然这里不是放肆的地方,瑾妃生死未明亦非放肆的时候,只能生生将那股躁动压下。

    对于她甚是无礼的质问,何解耐心解答:“但凡有一线生机,下官也绝不会放弃。但眼下毒尚在其次,病人身体虚弱亦不说,最要紧的是她已失生气。”

    东方永安心中一盆冷水浇下,同为医者她明白神仙难救求死之人的道理:“不论如何,求大人再救一救她,灌药也好,扎针也罢,对了,扎针奴婢也会。”她急急道,“奴婢可以给大人打下手!”

    “放肆!何大人既有断言,何轮得到你置喙,又何需你一个奴婢帮手!”皇后喝道。

    东方永安还要说什么,月桥忽然急匆匆出来,面上尽是泪水,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目中也不见他人,径直冲到何解身边,跪下就磕头:“娘娘出血不止,求大人救她,救救她啊!奴婢愿给您做牛做马,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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