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东方皇后传 > 第 397 章 第 397 章
    “想来殿下应该不是来找蒋某喝茶饮酒,所以没准备,殿下有何指教不妨直说。”蒋德维开门见山。

    正合李明珏心意,李明珏一拱手:“那我就直言,请蒋守关让道。”

    蒋德维嗤笑一声似乎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殿下即便一无所求,只请蒋某去大云山听歌赏舞吃个饭,我尚且不敢,何况让道呢?殿下就别拿蒋某寻开心,蒋某虽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守关,却也是身负皇命,要是给您让了道,您那远在长阳的小侄子可不高兴。您知道,蒋某虽然成年守着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但看久了,很是留恋,可不想去蛮荆或者咸岬来个半生游。”蛮荆位于利州西南角,咸岬则位于东州东北角,两处皆气候恶劣,为大辰两处流放之地。

    “守关若是不想半生游,就该给天子特使留个好印象,沙海里那一出是为何?城墙上那一出又是为何?想必特使大人对守关谈不上喜欢了。再者,此刻坐在这里又是为何?”李明珏目光灼灼,不等蒋德维回话,微微一笑,“守关大人别急着拒绝,不妨先听我说一则故事。”

    “好,殿下雅兴,某奉陪一下何妨?”

    李明珏娓娓道来:“古有一贤人曰杨子,杨子的邻人丢失一只羊,请了许多人以及杨子的儿子一起去找。杨子说:‘哈哈,丢一只羊而已,为什么要这么多人去寻?’邻人回:‘有许多岔路。’等众人回来,杨子问:‘找到没?’邻人答:‘丢了。’问:‘怎么会丢了?’邻人答:‘岔路上又有岔路,不知跑到哪条岔路去了,所以就回来了。’岔路尚且亡羊,不知守关以为,岔路可否亡国?”

    蒋德维面色肃然,却倏忽嬉笑,斜靠到石椅上,腿交叠搭在另一侧扶手,显出几分漫不经心:“既遇岔路,殿下该当心呐。国之何去何从,陛下该操心、丞相该操心、殿下该操心,唯独不需蒋某操心。”

    自谈话伊始,蒋德维要么拒绝,要么三言两语将自己摘清,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叫人捉摸不透,然李明珏依旧不恼,从袖中拿出两幅卷轴:“守关不需操心那等大事,只需做一个小小选择,我给守关带来两幅图作为小小礼物,守关只需选择其中一幅,这点不为难吧?”

    蒋德维不明所以,在他眼神示意下,将卷轴打开。两幅卷轴相同大小,两尺见方,图上所绘乍看亦相差不大,然而细看片刻,蒋德维哈哈大笑,拿起其中一幅,“殿下有心,蒋某何拂?只是想是一回事,做却是另一回事,摄政王遭遇,殿下可知?”

    李明珏起身拱手:“李明珏铭记在心,时刻警醒。今有守关相助,必不会步三叔后路。”

    ***

    聿隶镇往南、春明城往北这片广阔土地上散落着零星村落,零星人家,田畴齐整,阡陌纵横。虽然是窝冬时期,依然可见田陌间不少农户扛着农具往来,趁冬至前一点黄金时间再冬耕一把。冬耕的好处便在于将越冬的害虫暴露在严寒之下,被寒冷冻死,此外,翻上来的泥土经过风吹日晒、雨雪浇灌,更加活泛疏松,增添了肥力。俗话说得好:冬耕耕得深,庄稼肯生根。?

    然而与其他村落的忙活热闹相比,宝华村却死气沉沉,如一片挂在枝头的树叶,将落未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村中广场一泓池子,原本从灈水中引来活水供村人取用,而今池中遍布腐草腐叶,屎臭熏天,脏污不堪。池边原种植几棵柳树也尽数被砍去,留下一人高光秃秃木桩,每根木桩上用铁链拴住一方木头打造密不透风的柜子。柜子半人高,约莫一丈长,只在左边一侧留两个孔,细看之下,孔中皆有一颗头颅、一只手臂伸出来,蓬头垢面,不辨面容。再细看一下,就会发现,其中一两颗从柜子里伸出来的头颅上时不时掉下几只蛆虫,腐鸦在其上盘桓,发出粗哑的叫声,似乎很不高兴被人打扰。

    横贯村子那条主径上果有一队人马沓沓而来,为首一人,面容如狗,奇特丑陋异于常人,腰间挂一把古朴厚重,散发血腥味的青刀。一手握缰绳,一手牵四只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的大黑狗。身后左边跟着副手般人物,同样的满脸倨傲,右边跟着的却是这一带里正,面色惶惶、唯唯诺诺。

    一路行来,队伍锣手将铜锣敲得震天响,十里外都能听见,别说村子里了。一听见敲锣声,家家户户紧闭的门扉立时打开,男女老幼都疯了一般向广场飞奔而来,生怕落于人后,不知道的还以为去赶大减价的集市。眨眼功夫,广场周围便围了满满当当的人,只是有人脸通红喘着粗气,有人紧咬唇泫然欲泣又生生憋住,有人两眼空洞神情麻木,众人形色各异,却无一人笑语,无一人欢颜。

    待众人站定,伐笱的马也在场上立定,目光四顾,所到之处村民垂首退缩。倏而,他目光落在一名刚跑过来犹自在母亲臂弯中喘气的男孩身上,哼笑一声,下马将鞭子与狗绳交给副手走过去。那母亲立即如临大敌,揽住孩子往后连退,直到被身后的人挡住,退无可退。伐笱每靠近一步,她的嘴唇便抖动得厉害一分。

    那双指甲缝里似乎残留着暗红血迹的大手抚上男孩头顶,狗脸上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笑:“今天你来得最晚?”小男孩懵懂点头,他的母亲已经扑通跪下去颤声道:“是,是农妇没看好孩子,才,才来晚了,请,请大人恕罪。”

    “恕罪?你太叫本大人伤心了,本大人是那种为一点小事就惩罚可爱小娃儿的人吗?我是吗?”他问村民,村民不言,转过身问随从,随从嬉笑应和“哪儿能”,“瞧,我手下那群人最了解我,你们现在还不了解,没关系,再熟悉几天就了解了。”他挠挠小孩下巴,从兜里摸出几只糖人,一只给小男孩,其余捏在手中朝众人摇晃:“前几次都是空手而来,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今儿就从街上顺道买了几个糖人给小娃娃们,你们要不要?”小孩们雀跃,却都被大人摁在怀中。伐笱颇为失落,将糖人藏起,一边候着的里正松口气:“既然大家都来了,请大人开始今日的问话。”

    听他这么说,小男孩母亲亦松口气,实是因为,这位据说是都城里来的官爷每日都要问话。先不说大半月问下来,池子边的柳树被砍,树桩上多了几方木柜,柜里多了几个已死或半死不活的人。就说每日一早例行般对最后一名到广场之人的惩处,官爷美其名曰“奖赏”,都是花样百出,叫人胆战心惊,端看官爷当日心血来潮想到什么“有趣”的奖赏,运气好的,受一番惊吓罢了,运气不好的,小命不知如何就丢了。今日最后一个到的是她家小娃,官爷看起来心情不错,只给了一根糖人便要进入正题,岂不是大大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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