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见宜儿。”接下来该如何?她该如何脱出这个地方,亦或放弃挣扎自我了断?
对面的男人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本王劝夫人爱惜性命,毕竟你的性命没你想象的重要,你即便死了,本王想做的依旧会达成,不过费些许周折罢了。”他抬手,“将小公子带来。”
粉雕玉琢的小娃儿已经哭成泪人,一见她就扑过来,糯糯地叫着:“大娘,爹爹哪里去?宜儿害怕。”
甘夫人轻拍小儿脑袋:“别怕,王爷请爹爹与大娘商量点事。你有没有乖乖的?”
小儿闪着泪汪汪眼睛点头:“有,你们能不能快点,我想回家。”
“这得问王爷。”
小儿回头,李明修扯出一个他自认为友善的微笑,那是他嘴角能勾起的最大弧度:“小公子,很多时候,我们越是想要,越是失望。”小娃儿不明所以,甘夫人将他交给王府侍从:“走吧,去玩,大娘不会让你失望,我们很快就回家。”孩子被带走后,李明修后倚到椅背上,十指交叉于身前:“夫人想通了?其实你没有选择。若你今日写了这封信,令公子乖乖交出林泉郡的守军,你知道本王虽不温柔,却也并非残暴之人,至少你们能留得母子性命。若否,想以夫人之聪慧应能明白,林泉郡的城墙还不够高,挡不住本王。”
甘夫人抬首:“若我儿乖乖交接,你当真能放过我们母子?”
“我何必与妇孺为难。”
甘夫人一咬牙:“好,我写。”
片刻之后,李明修拿起信笺,轻轻晃动,风干上面的墨迹,满意道:“夫人蕙质兰心,甘大人之幸。”如此嘲讽的话语,甘夫人如何听不出来。但如他所说,她别无选择,只盼儿子能看懂信中话语的深意,坚守住林泉郡,另谋出路,莫要交出手上的兵。便是她这样一个不闻外事的妇人,也懂得,让对方轻易得到想要的东西,即是他们母子三人的死期。
李明修收起信件,去前道了句:“望令公子能体会夫人苦心,早日来交接,也好让夫人早日回家。哦对了,本王忘记说,小公子以后就留在王府,本王的祭司选中他侍奉神灵。”
“你,言而无信!”甘夫人骤然而起,对着他的背影拍桌怒骂。
出来后,夏子缨上前:“如何?”
李明修将信件交给他:“总觉得这女人屈服得太快,你再给看看。”夏子缨看过以后笑道:“甘夫人当真慧心有胆识,乍一看是让甘降乖乖前来,然而字里行间却莫不是让他拥兵自重,另谋生机,一个足不出户的夫人能有如此见识,令人佩服。”李明修拿过,再次细细看了一遍,仍旧没看出什么不妥之处,皱眉道:“既如此信就不能发出。”夏子缨摇头:“真是如此才要发出。”他解释,“原本信件出自夫人之手,此计便可成,何况夫人聪慧,更帮了我们一把。甘降一定会来,王爷只需排布好守株待兔便是。”
“你要潜入宝宁城救人?不行,太危险。”
“我甘降岂惧这点危险。”
两人思量再三,最后议定:甘降领二十人前往宝宁城救人,甘泰命人引兵于两地之间的建川接应。
甘降带着二十人连夜急驱,于天明时化作几批、扮作农夫样貌,随着进出城的人流潜入城中。淳和王府戒备森严,甘降在周围徘徊数日半点消息打探不得。于是选定了几个重要人物重点跟踪,终于一个偶然机会,让他探得母亲被禁于城西一家香火不甚旺盛的寺庙,当即赶往城西。
比起淳和王府,这家破败的寺庙显然很是平庸不起眼,也没什么来往香客,倒是个藏人的好地方。甘降于深夜潜入寺庙,很快就找到囚禁甘夫人之处,为避免引人注意,寺庙一如寻常,只在后方一片小院子,才有几名侍卫把守。不入寺中不知内里玄机,入了寺中则一目了然。甘降不做停留,当即打晕侍卫,将甘夫人带出。
“小弟如何没有与母亲一起?”
“淳和王将我们分开关押,想必就是防你来救。你如何来了?为娘不是说……”
“这里不是说话地。”甘降略一思量,“我先带母亲离开,小弟容后再设法。”
母子二人带几名侍从与城中等待的侍从会合,城门已经打点过,一行人连夜出城。马不停蹄狂奔至天亮,见身后没有追兵,甘降才放缓马蹄,在一处山坡背阴处下马暂歇。
“母亲是说,父亲于宴中被害?”甘夫人含泪点头,甘降一拳打在干枯树干上,“宴中杀客,李明修何等无耻。”入城几日打探,他已经知晓父亲被害,却不知是被人背后阴刀。况且他的父亲是满怀善意,携妻带子前来为小世子庆贺。“母亲可知,他为何要害我父?”甘夫人摇头,他倏然想起什么,“父亲可有什么谋划?近来是否与妹妹夫家有过书信往来?”甘夫人不言语却只是摇头,想起府中人言说甘莫死时惨状又啜泣起来。甘降愤愤道:“事已至此,先回林泉郡,再图后续。”
一口气奔到建川与接应人马会合后再急奔林泉郡。一行人夜晚出城,亦是夜晚回到泉城。听到甘降呼声,守门人正欲开门,忽闻城头甘泰大叫:“降儿!你身后!”甘降回头,惊见身后不知何时竟多出一条暗影长龙,笃笃马蹄声如闷雷席卷而来。临近他才知,为何马蹄声如此怪异,原来追兵一路衔枚裹蹄而进,到得城下,撒开马蹄狂奔,才传来好似憋住的闷雷声。但他又疑惑了,即便衔枚裹蹄,这一路他也不可能毫无察觉,所以追兵必定不是出宝宁城便跟随,却又是从何处冒出来?不及细想,甘降大喊:“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