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东方皇后传 > 第 497 章 第 497 章
    “你说是什么?再说一遍。”躺在榻上的人面色犹苍白,可那双眼睛又太过凌厉,叫近前回禀的人不自觉一颤。若在寻常时候,普通士卒是无法如此靠近统领,但此是非常时期,而安字军统领更与别不同,对所谓上下尊卑看得很淡,所以作为宁德城幸存的普通士卒有了如此近前的机会。平素自然听过统领虽是女子却非易与之辈,原已有心理准备,此番近前仍是叫回禀之人手心紧张出冷汗,统领骤闻噩耗,吐血昏迷,尚未下榻,依旧叫他感受到迫人的威严,以致他一时无法肯定方才言语的真实性。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给予对方太多压迫感,东方永安缓了语气:“将你所知、所见细细说来。”

    那人方回神细细回忆起那个满是鲜血、大火、浓烟,满是呛人硫磺味道的夜晚,仿佛再经历一遍,这场回忆令他很是煎熬痛苦,待说毕,他已是满头大汗,脸色发青。短暂的沉默后,方继续道:“那必定是‘烟花’,除了‘烟花’别无他物如此可怖。”

    东方永安面色极为复杂:“你见过‘烟花’?”

    那人摇头:“禀统领,我并未参与过沉没之战,但宁德有参与过的老兵,他们说看起来与‘烟花’极为相似,只是威力多有不如。”

    怎么会……东方永安暗暗心惊,面上却不表露:“你且下去休息。”在他离开前问,“安陵她……”

    “我们几人商议了一下,由我回来禀报,其他人继续跟着安姑娘,只是不知她要去哪里。不论她去哪里……”说着那人目光黯淡下去,“毕竟我等因她才能活命。”若不是受徐牧所托,护送安陵出城,他们早与所有留在宁德的安字军一样成为残垣下的亡魂。南阳军势不可挡逼近宁德时,徐牧与郭飞就存了必死之心,不止他们,整个安字军虽一如往常各司其职、各守其位,营中一片安稳、偶闻笑语,似乎谁也没将即来之战放在心上,但就是在这样不同寻常的泰然处之、稳如山岳下,暗自流转着生死看淡的决心。每个人都能从他人眼中看到一如自己的坚定,这是安字军无需言说的默契。所以在徐牧请托之时无人愿意,普通士卒尚且不愿,更别说那些百夫长、千夫长、校尉、督骑,似乎徐牧请托他们去死,而不是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他们甚至直接撂下话来:哪怕一个马倌也不会抛下自己照看的马。意思便是任何一个将领绝不会在此时丢下自己的士兵,叫徐牧趁早死了心。徐牧尊重他们的意愿转而在普通士卒中物色可靠之人,便是他们几个。“我徐牧死而无憾,唯此一愿,请诸位成全。”他一膝跪地再三请托说动了他们。“若有一日回到宁德……”

    “我向你保证,那一日不会太远。”短短一句,字字带血。东方永安按下因听了他的回忆再次翻涌上的气血,咽回喉咙处的腥甜,示意军务司马将人带下去好好安置。人走后端木宣文问:“要不要派人去寻?”她摇头:“让她静一静。”徐牧此情此意对安陵来说成了一把剜心的刀。

    “那关于‘烟花’?”

    东方永安思忖良久,所知‘烟花’配方者,一是百无忌,一是风逐渊,二人皆不可能泄露。百无忌乃九龙卫之一,深得她信任,至于风逐渊,从他对“烟花”及另一物什的态度便知他不会愿意其流传出去。难道自“烟花”出现后,另有高人破解了配方,制造了相似的东西?东方永安神色变得凝重,若真如此,此番与南阳一战将更为艰险,躲在螳螂背后的黄雀果非孟岭之辈可相提并论。

    “烟花”之事东方永安向来不与人论,见她不答,端木宣文转而问:“我军当如何?请统领示下。”利州丁石与温云军合流,南阳军碰了钉子转往丹州,丹州只余月门城附近安字军苦苦支撑,其他势力因各自为战,亦伤亡惨重,当务之急是挽救丹州全线崩溃之势。

    东方永安将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少时道:“传我令,长庆留一万、闻松留五千人驻守,其余尽由廖然与乌浅调出,从五爪道赶往月门城驰援,襄助铁鱼稳住北面、伺机向南反击。本部大军秣马厉兵,准备在万江上截断敌方粮草。另遣一使飞马去西宁郡将采娘接来,请她一赴烟州,争取烟州援兵。”此事原本梁悬河前去最为妥当,可梁悬河惨遭毒手。想到那一心效忠安字军、凭口舌之利立下汗马功劳,自己不知不觉对其已甚是依赖之人,那个临去前仍忧心自己、挂念安字军,说就算船沉了也要看到最后之人,就此一去不回,东方永安胸腔里又一阵气血翻涌。暗暗发誓,谁杀了他,她定要他偿命!如此只能请同为九龙卫的采娘走一趟,持九龙令必要的话带上李明易给自己的那把小“天子剑”,望能通过孔鹿鸣得见烟州刺史,说服其大局为重、勠力同心共御外敌。端木宣文杵在床边,她问:“有疑异?”即使是中军司马也不便干预统领关于大军的决策,但她有意培养端木宣文,所以寻常时候允其参与商讨并提出疑异。

    “南阳军深入腹地,粮道成为重中之重,断其粮道是釜底抽薪的办法,此点我无疑异。唯虑者,利州一路敌军受挫退回,必将留守万江以确保粮道通畅,加上原本的辎重军,少说十几万,倍于我军,又不得不考虑小‘烟花’的存在。以我之见,闻松、长庆两部大军前来会合,局势尚且不明,却让他们北上,是否妥当?倘烟州再无援,本部军马将不得不独对十余万敌军,带着小‘烟花’的敌军。”他强调,“恕我直言,不容乐观。”

    “你说的有理。”东方永安却话题一转,“风逐渊怎样了?”

    端木宣文不知她为何忽然问起,略有不解,仍是回答:“好吃好睡。”

    东方永安掀开衾被,挣扎起身,拂开端木宣文相扶的手:“没时间躺着了,大军出发之前,你还得随我去两个地方。”

    快马召来采娘,叮嘱一番,将九龙令与佩剑一并交托给她,送走采娘后,她也没闲着,马不停蹄去了两个地方、办了两件事。一是前往玄牝湖,再访鲁有,以抵御外敌之名调出玄牝湖水军,请他们训练安字军,限一月之内叫泰半安字军能在船上作战。另一件是将被软囚禁的风逐渊提了出来,只带一小队心腹人马随他深入往生林。

    往生林中树木参天,一棵棵不知名古树撑开巨大的伞盖,遮天蔽日,树下落叶树层层叠叠、灌木丛密密匝匝。走在其中仿佛行走于人类纪元之初,他们好似茹毛饮血的野人,脚踏厚厚的腐殖质,时刻需警惕藏在腐殖质下的危险。

    再次拨开差点划到脸庞的荆条,端木宣文难掩局促道:“都说往生林人迹不至,现在看诸多传言不尽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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