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明祀 >40、袁宗皋伪论劝上、朱厚熜决意用严
    二甲被选上庶吉士,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忙着应付翰林院考核,更不大可能参与说话。

    至于二甲没有被选上庶吉士者,则授去九卿乃至五军都督府观政,但观政进士只能观,而不能执,也就意味着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并无大用。

    如果按明初规定,观政完毕,授给事中、御史、主事、中书、行人、评事、太常、国子监博士,或授府推官、知州、知县等官。

    这样一来,被选入科道之人,则可以为皇帝发话。

    可不巧的事,自从永乐以后,对于科道选官则变得严格起来,非年龄三十至五十之间不用;非体貌端正、声音宏亮、不用;非器识远大、文学赅博、文章优瞻不用。

    宣德时规定,凡新科进士,不得授予科道之职,成化时规定,凡新科进士,必历练三年方授言官,弘治时规定,举人出身教官,非六年以上,且才行不够出众者,不得授予科、道重任。

    如此也就意味着,这些新科进士,至少四年内,只能在地方打滚,才有可能被选做科道,替皇帝发话。

    不然只能缄口不言,老老实实务政,待有了足够履历,踏上高位才能说话。

    向使朱厚熜可破规矩,提拔一两个说话之人,但能提拔数百人?

    显然这并不符合规矩,根本行不通。

    如此一来,最终还是走回老路,继续用正德老臣而已。

    既然如此,那何不早早这些老臣相互通联?

    何须再等到那时,发现无人用,再转头拉拢,白白浪费时间?

    然而袁宗皋一番话,却让朱厚熜不停皱眉,他对于严嵩印象实在太过不好。

    “奸臣”二字,闻则足以让人生厌,更何况重用?

    袁宗皋看出朱厚熜似有不满之色,旋即追问:“圣人对臣此议,似有不同见解?”

    “嗯!”

    朱厚熜也没有说任何狡辩,而是点点头确认自己的确不同意此议,然后再道:“夏言此人倒是可以重用,然严嵩此人,口蜜腹剑,绝非良臣之辈,故而深有疑虑!”

    “圣人多虑矣,孔子云:‘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今陛下董领六合,牧守万民,焉能以言而取人邪?

    向使严嵩果为李林甫,然昔日汉高刘邦看出刘濞有反相,却未就此诛杀。反因拊其背,曰:‘汉后五十年东南有乱,岂汝邪?然天下同姓一家,汝慎毋反。’仅此而已,何况陛下邪?

    古人称长江为江,黄河为河。长江水清,黄河水浊,长江水流,黄河亦流。

    长江之水养育无数南方生民,黄河之水亦养北方无数生民。

    岂能不因水清而偏用,因水浊而偏废?此因咽废食耳。

    当然,水清水浊,皆在乎陛下一心耳,若陛下有圣人之资,秉持王道教化行事,严嵩有奸,则可依法而处。

    若有一日陛下昏寐,纵使今日除去严编修,焉知来日不会有胡编修、王编修乎?

    武侯曰:‘亲贤臣而远小人,此先汉之盛,远贤臣而近小人,乃后汉倾颓’臣深以为然。

    只是难不成先汉历代天子不用奸臣?后汉天子未用贤臣?非也!

    是夫臣以为,严嵩忠奸与此时而言,并不重要,只要此时此人尚未作奸犯科,则足可用之。

    待日后此人有不轨之举,陛下可立即弃之。能用此人与否,皆在陛下能否不为其惑。

    若是陛下为其惑,非将此人诛杀,则无法遏止来日此人乱法。若陛下不为其惑,则向使近在咫尺,日常奉驾,又能如何?

    不过此皆臣愚昧之见,陛下能纳与否,皆在圣裁。”

    朱厚熜听完袁宗皋之言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固然对方之言玩的是唯心那一套,但也不是没什么道理。

    严嵩是不是奸臣并不能从他说话中得知,更需要看对方所作所为。

    且严嵩历史上,确实是鼎鼎大名的奸臣,但并不意味着现在就是,不然为何清流一传颂其名?

    再之,严嵩奸不奸臣,与现在无关,眼下他需要的是,严嵩帮他说话,或者说是针对杨廷和。

    至于严嵩真有什么不轨,立马就会在这场争斗里面消失,且不需要他动手。

    且袁宗皋此番伪结论,其实有那么些道理,只要自己足够坚持,不为所惑,则就算严嵩想要口蜜腹剑,也无用武之地。

    比如刘备是仁义之君,其麾下则没有任何一人屠城,乃至于蜀汉灭国之前,也没有一例发生。

    这是整个《二十四史》唯一一个独例,哪怕是野史也没有类似记载过。

    一个严于律己的将军,则会训练出一直军纪严明的队伍,也不是没有道理。

    由此朱厚熜缓缓颔首:“先生一言,令我茅塞顿开,诚如先生所言,是朕因咽废食!”

    因咽废食对于朱厚熜而言,绝非什么好事,更不能以主观性讨厌一个人就不去用。

    如朱厚熜虽然对杨廷和感官非常好,但还是需要将他打压,甚至于赶走。

    对毛澄的感官非常差,但并不会因此罪在桀纣,觉得毛澄能力不行。

    相反,毛澄对于礼仪制度而言,绝对是如今数一数二存在,起码而言《受笺仪注》、《登极仪注》、《视朝仪注》所议之礼,尽善尽美,没有什么好挑刺的地方。

    唯有《受笺仪注》是朱厚熜不同意,引《即位诏书》相悖,所以才能挑刺,不然依然无话可说。

    不过虽然要用严嵩,他还需要想想该如何用。

    虽然严嵩朝堂之上,有意在帮自己说话,但事情远不能如此简单推测,还需要慢慢处理。

    “拾漏补遗之乃人臣本分,陛下能够从谏如流,何愁大志无展?”袁宗皋摇摇头,并没在意皇帝之言。

    随后又补了一句:“虽然今日慈寿太后已然同意太后入朝,但臣以为,陛下还是要以慈寿太后为主,勿使怠慢慈寿太后。”

    袁宗皋之言看似只是说,让皇帝继续恩待、礼敬正德之母,实际上乃是告诫皇帝,别怠慢慈寿太后。

    至于为何会有此言,乃是因为朱厚熜之母,蒋太后性格泼辣,刁蛮任性,故而极有可能会仗着儿子是皇帝,欺负张太后。

    已经全盘接收记忆的朱厚熜如何不知道,原身母亲秉性何如?

    他可是清楚记得,在出发安陆之时,蒋太后对其言:“吾儿此行,荷负重任,毋轻言。”

    这番话是告诉原身,不要轻易说话,还是不要轻易答应,则深有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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