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萤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有自己完全没考虑过的可能性出现了。
还是最可怕的可能性。
而妩萤的选择是，首先将姚佳怡从地上拉起来，稳稳地按到沙发上。赶在姚佳怡崩溃之前，她的额头一下抵到姚佳怡面前，强势用自己的双眼占据了姚佳怡的视野：
“这里是什么情况待会儿再说，你就坐在这里，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别想！”
应付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很麻烦，不能让她在理智崩盘后寻死觅活。
妩萤想这么做，但很难那么顺利。
姚佳怡已经深陷其中，只觉世界都撕裂了，好不容易产生希望的心支离破碎，从裂口泄露的阴影变成幕布，投影出无数心爱的人与别人亲密恩爱的画面。
为什么照片不是一张两张，而是放眼望去的几乎所有？
哪里都是，根本逃不掉！
甚至，甚至还有那个人……
这样崩溃的她听不进妩萤的话，眼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抽搐般的哆嗦传遍全身，继而又是一片刺骨凉意封冻了神经，似乎只想就这么放弃思考。
可是。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这就放弃你还能做什么！看着我，等着我，知道了吗！”
面颊传来微弱的钝痛，两只柔软的手夹住姚佳怡的脸，强行让她双眼聚焦。
说是“强行”，妩萤并没有用力，两手更像是在无可奈何地抚摸。
晃眼看到这么多“出轨罪证”，她居然第一反应不是开心，又是被惹恼了惊怒，这点心情在姚佳怡反应激烈后更为明显。
——渣男！！！
——你怎么敢？！！！
妩萤几乎想要远程手撕渣男，幸好理智勉强还在。
深呼吸了半天，见姚佳怡似乎回了点神，妩萤抿唇，直接把姚佳怡的头搂在怀里：“好了，冷静。”
姚佳怡的瞳孔维持了短暂的空洞，终究微颤，被温暖的怀抱融化：“嗯……”
她不想往下思考了，这个角度看不到妩萤的脸，也就不知道妩萤的表情比她还难看。
妩萤拍了拍姚佳怡，就把人放开，自己一秒冲进厨房，抄起扫把就回到客厅，三五下将墙上的照片全扫了下来。
她的动作极其迅速狠厉，扫落的照片如雪花纷飞，绝不留下半点能让姚佳怡看到的残余。
虽说，天花板是她踩着板凳也扫不到的。
“白延！交给你了！”
妩萤把扫把一丢，没管有没有人接，自顾自将满地罪证全收拾起来，接着满屋子找东西。
事实上确实有人给她打配合，白延和妩萤一样，以常人做不到的方式从阳台进来，抬手，便接替了妩萤的任务。
两人没交流过一句话，便配合默契。妩萤翻箱倒柜已经是熟练工了，这次她走进同样简陋得只有一张书桌一个柜子的主卧，在桌下带锁的柜子里，找到了一本也有密码锁的日记。
锁不是问题，日记的密码更不是问题。
妩萤一秒捏碎了锁，打开日记的封面，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一页开始，就有了满面的字迹。
【2016年4月24日】
【又被骂了。不过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了，他们除了翻来覆去那几个台词，还会说别的话么？可惜了那张照片，明明是我好不容易才拍到的巅峰之作，要被别人的名字弄脏了，还好他们不知道我悄悄留下了底片。】
【2016年5月1日】
【到了候鸟迁徙的日子，准备去湿地公园，肯定能拍到好照片。】
【风景照里不小心拍到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刚好入镜的海报……本来想删掉的，不过仔细看看，这个构图意外地很完美，海报上的男人有点眼熟，好像是最近很出名的模特？到处都是他的粉丝，我倒是很想问，为什么只有男人不是越瘦越帅，要求比女人低那么多呢？】
【2016年7月20日】
【看了模特先生的比赛录屏，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优秀，以前是我太肤浅了。他说他不介意美丑，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平等的……是真的吗？我不太相信，像他这么完美的男人，根本不懂丑陋的人的感受！】
【2016年7月28日】
【或许……他能懂呢？在舞台上那么闪耀的人，没必要骗我们，他是真心的。我想在最近的地方给他拍一张照，那张照片会成为我最完美的作品。】
【2016年7月29日】
【下个月模特先生在B市有场时装秀，我要去看看。】
到这里为止，一个小姑娘的形象跃然纸上，她喜欢摄影，字里行间隐约暗示了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可那都不重要。
对一个模特产生兴趣是意外，她虽然基本上被完美闪亮的模特先生攻克，却始终带着点小骄傲。
而后来的日记，就明显不一样了。
【2016年10月3日】
【拍到第197张照片，终于和他见面了。跟事先的想象完全不一样，我——在做梦吗！他跟我说话了，他对我笑了，我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虽然他太忙了，很少回复……我要把照片全都洗出来！】
【2016年12月26日】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说不出别的话，如果这是梦，我希望永远也不要醒……】
信息含混不清，像是刻意的隐藏，唯有近乎疯狂的喜悦能见。
能看到的字迹下笔极深，宛如朝圣般的虔诚，就快把纸张划破。
短短几个月时间，这个女孩儿似乎变了，过去的骄傲和冷淡全部抛在脑后，她的眼里从此只有一个人。
而最后。
日记内容又出现了突然转变。
【他不见我了，为什么？】
【我这么孤僻又丑陋的人，除了他还有谁会喜欢？为什么他又不喜欢我了？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吗？还是因为我偷偷拍下了我们的合照？为了他，我不会给任何人看啊，我只要能悄悄留下这张照片就够了。】
【他喜欢上了别的女人。】
【那些女人有什么了不起！不也是和我一样丑吗？不，她们更丑！我知道……他太温柔了，是那些女人纠缠他不放，他才会被迫安慰她们！我要让他回心转意……我要把那些女人的丑态都拍下来……】
【他让我滚，我做错了什么？我没有错，他夸过我啊，我只拍喜欢的事物，他是我最爱的人，所以他的一切我都不回忆放过，这不是我活着的意义吗？】
【有一个女人和他在一起最久，我竟然才知道……我竟然才知道！！！】
——呲啦！
似乎能听到过去的声音，最后一页被笔尖划烂，划痕甚至刻在前面数页。
后面的日记再没有出现过日期，但从跳跃的内容能推断出来，时间跨度足有几年。
因为一个男人，这个姑娘已经面目全非。
“…………”
没错了。妩萤心说。
私生就是原身。
和某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在一起过的女人，也是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