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沈莞宁不慌不忙,缓缓从上座起身,目光穿过前面攒动的人头,冷静的看向慕怀姜。

    方才他们的谈话,他听到了几分?

    阿山将慕怀姜的四轮车推进大堂,一路穿过众人,来到沈莞宁面前。

    沈莞宁这才款款俯身行礼道:“妾身拜见王爷。”

    慕怀姜漆黑的眼眸盯住她脸上温柔的笑意。

    昨夜才有陌生男子夜闯王府来找她,今日她便擅自回娘家,这女人这般不安分,到底想做什么。

    他淡淡道:“免礼。”

    “妾身谢过王爷。”沈莞宁起身。

    慕怀姜这声免礼是对沈莞宁所言,于是大堂中跪着的众人并未起身。

    他们将头抵在地上,不敢抬眸看这尊疯魔一眼。

    众人心肺具颤。

    不必让家丁通报,定是南安王的主意。

    谁人都不知南安王是何时来的,更不知他们方才的关于代嫁的谈话,他是否已经知晓。

    沈莞宁在沈家这群众人中,倒是显得淡定从容。

    她站在慕怀姜身边,弯腰俯身,伸出半截手臂来:“王爷请,妾身扶您。”

    慕怀姜伸手的扶上那半截光滑白皙的手臂,起身坐在大堂的上座。

    沈莞宁坐在他身侧的位置上,眉眼间尽是爱慕温柔之意,她柔声道:“王爷怎么来了?”

    慕怀姜侧眸,十分配合的回以一个还算客气的眼神,他道:“本王出府办事,回来瞧见王妃不在,便前来接王妃回府,陪本王午眠。”

    “妾身还有一些体己的话要同家人说,若王爷不嫌,请王爷先在客卧歇息,等妾身片刻可好?”沈莞宁柔声道。

    这女人蹬鼻子上脸。

    慕怀姜本意是,说了接她来回府,她就应该识趣的跟自己回去,现在反倒要求他去客卧休息?

    不过他倒是想看看,沈莞宁来沈府到底所谓何事。

    他笑着应道:“好。”

    “阿山送王爷去歇息,本王妃稍后就来。”沈莞宁命令道。

    阿山俯身应下。

    慕怀姜并未再说什么。

    沈莞宁从座椅上起身,在她面前弯腰俯身,递出半截手臂,再次扶着他到四轮车上入座。

    阿山推着慕怀姜在众目睽睽下穿过大堂,门外守着的家丁带领他们往客卧走去。

    出了大堂,阿山送慕怀姜走了一小节路,慕怀姜道:“回去看着她,不必跟着本王。”

    “是。”阿山应道。

    ……

    跪在大堂里的沈家人松了一口气。

    沈清羽瘫软在地。

    这叫夫妻二人感情不和?

    这叫疯批对她不满意?

    都亲自来府邸接她回去了,试问那个夫家的人见自己的妻子自己个不打招呼的跑回娘家,还好情好意,温柔细语的,前来接她回去。

    沈莞宁有点不识好歹啊!

    虹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跪爬过去,抱住沈清羽无声哭着。

    这女儿要是被送到尼姑庵,错过了出嫁的最好时机,日后的她们娘俩的日子还怎么过。

    沈长青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他小心翼翼的回眸心虚的看一眼蔚淑慧。

    蔚淑慧眼神冰冷的看一眼沈长青。

    当初沈长青求娶蔚淑慧时,口口声声答应此生不会纳妾。

    却在与蔚淑慧成婚不久后,沈长青跪在蔚淑慧脚下,哭着说他做错了事。

    那年沈长青还在边疆从军,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同在边疆的虹娘。

    因为是老乡,又都在异地,两人便有许多共同话题。

    虹娘随军在里头做饭,沈长青从一个小兵坐上了小官的位置,两人相互照应,一来二去,便在边疆产生了情愫。

    沈长青一直守着对蔚淑慧的承诺,不再娶,但耐不住有人使用了不光明的手段,同他上了同一个床榻。

    后来有了沈清羽,这才被沈长青接回沈家。

    蔚淑慧出生好,是大家人户的小姐,即便再痛苦,也同意了丈夫纳妾。

    沈长青也向蔚淑慧保证,即便有了虹娘和沈清羽,也不会苛待沈莞宁半分。

    但现在……

    沈长青无法和蔚淑慧交代。

    沈莞宁目送慕怀姜离开后,便回身看着跪着的沈家人道:“都起来吧。”

    众人泄了一口气,想来方才南安王并没有听到他们全部的谈话。

    他们刚刚起身,却见南安王身边的阿山折返回来。

    “王妃。”他躬身行了一礼。

    “你不去陪王爷吗?”沈莞宁问。

    阿山道:“王爷让属下来陪着王妃,若有什么需要只要王妃开口,王爷定为王妃办到。”

    虹娘和沈清羽听到阿山如此说道,心中惶恐。

    阿山这是在暗示什么!?

    沈莞宁笑道:“不是与家人说说体己话,没什么要吩咐的,退下吧。”

    阿山应了一声,从大堂中退出大堂外,却并未离开,而是站在门口。

    沈莞宁倒也不在意。

    虹娘扶着沈清羽起身,低声道:“没事的,南安王现在在沈府,还有他身边的人看着,这丫头不敢再当着众人的面儿谈论此事。”

    沈清羽点了点头。

    沈莞宁上前亲自扶起沈长青,双眸认真的看着他,问道:“父亲方才说的话还作数吗?”

    沈长青一怔。

    他对虹娘是有感情的,边疆数月的孤寂苦闷,都是这个女人陪在身边温柔安抚。

    方才不过是一时气急了。

    若真将沈清羽送去尼姑庵,确实会毁了她的姻缘。

    虹娘也确实会怪罪自己。

    “父亲怎么不说话?”沈莞宁的双手还保持着扶着沈长青的姿势,一双眼眸清澈而探究。

    蔚淑慧见不得女儿受这等委屈,她开口道:“这是自然,做错事了,哪有不惩罚的,苏嬷吩咐下去,着人备马车,送‘大小姐’去青台山的尼姑庵。”

    “是,奴婢这就去。”苏嬷是蔚淑慧身边的年长的嬷嬷,做事最为稳妥心细。

    虹娘听言安耐不住,她上前拦住苏嬷,道:“夫人,老爷都还没说话呢,您怎么能擅作主张,送二……”虹娘看一眼站在门口的阿山,又改了口,“送‘大小姐’出去呢?”

    蔚淑慧带着怒意的神色看一眼虹娘道:“送‘菀宁’去尼姑庵,是为她好,学习修行,为远在老家的祖母上香祈福,事既已定,无需再谈。”

    沈清羽抽泣的小声哭了起来,她提裙跪在沈长青面前道:“求父亲不要把女儿送去尼姑庵,青台山太远了,女儿想留在父亲母亲身边侍奉。”

    沈长青为难起来。

    沈莞宁见此人磨磨唧唧,若不是原主的新生父亲,她倒懒得同他说这样多的废话。

    沈莞宁道:“事便定了,父亲没有异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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