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发现今天来馆的人,只有平时的三分一不到,这场面实属少见。幸好旁边还有几个人在打篮球(其中就包括我们班的体育委员老杨),被他们分散了一些注意力,尴尬的场面得以缓解,好像得救了似的。
我随便找了个块地,放下扫把和铲子,分了张琪一具扫把,她看了我一眼,接过扫把,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
第一次的身体接触,没有任何根据,但居然让我联想到了日式拉面里的溏心蛋。瞬时,我心中癫狂的小鹿立刻就撞了起来,我想强装镇定,当作无事发生......
啊,可这鹿都快把我心门给撞流血了!不行,都尬一路上了,这局面再也受不了了,我得想办法破冰。我努力使劲,硬憋出了一句话:
“哎呀,看了一眼还算干净哈,只是地面有点尘。”
张琪延迟了好一会:“啊,是啊......”
我意识到好像刚刚那句话不太行,赶紧又补充了一句现在最流行的话题:“你说我们这体育馆这么大,说不定末日来了,这里还会被当做避难所呢。”
张琪:“看不出来,你想象力还挺丰富啊。”
见此情形,妈的,我真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好在没过两分钟,张琪拖动着扫帚,侧对着我,问:“听说,校庆你要在这表演?”
她还不知道,我就是专程想弹给她听才报的节目吧,我略带苦笑地回应:“是啊,这学期苦练了这么久吉他,就靠这次晚会好好出一次名呢。”
“噌、噌噌、噌、噌噌噌......”背后反复传来跳跃后又落地,球鞋与地板间的摩擦声。
我转身一看,原来是有人的篮球卡框里了。我转过头看向张琪,说:“我去帮他们。”
张琪看了看球场,又看了看我,说:“去吧。”
我拿起扫把去帮忙,三两下就把球打了下来,打球的几个人对我表示感谢。心想,这个画面,张琪也看到了吧,助人为乐的我多帅啊。于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她正在打电话。
我立马感到有些低落地拖着扫把走回原处,过程中顺便把一路上碎成一地的自豪打扫干净,加快了我们今天的清洁工作进度。
好奇她跟人聊的什么,我留意去听。隐隐约约只听到了几句:
“现在?”
“那么急干嘛?”
“好吧,知道了。”
......
心想:是谁在催他?男的女的?朋友?学校里还要特意打电话么,难道是——来自校外的不明男子?!(莫名还联想到了柯南里的黑衣人,来接张琪放学的场景,情形十分可疑。)
随后张琪挂掉电话,对我说:“刘一宁,我要回去了,我爸喊我现在就上车。”
原来是他爸啊。我只好回道:“噢!那你就先回去吧。”
“好......不好意思啊,要留你一个人扫了。”她露出尴尬的笑容。
我连连点头:“嗯!没事,这有什么。”
此时,张琪突然回过头来,我又扬起抑制不住的笑容:“嗯?”
“对了,帮我跟周旭说一下,叫他别记我啊。”
“好.....”我话音未落,她又匆匆离去。
我神伤地走到垃圾桶前,用力倒了一铲子的尘,扬得我鼻炎好像又要发作了。(用力搓了搓鼻子,发现好像变得越来越不通气。)
好烦,这点尘有什么好扫的,心里怒骂:“周旭,傻逼。”
很快意识到,明明是自己拜托人家来扫体育馆的,不能怪他。又转骂至老跟我作对的纪律委员:——“郭俊文,傻逼!”
——球场传来一声:“好球!”
我回头看了一眼,撂下扫把,迁怒吼道:“你们这些打球的,都是傻逼!!”
老杨:“你骂谁呢??”(旁边的人:“算了算了,失恋了失恋了......”)
。。。
放学到家后,我先上了公寓楼顶。
“唉......”我抱着吉他,坐在储水池的水泥地板上,眺望远处的夕阳和晚霞,对着天空叹了一口气。
这的楼顶有9层楼高,穿过各种空调机和排气扇,爬上储水池应该得有9层半。楼顶除了我这种闲人,平日根本不会有人上来。可以说是一个被人忽略了的、能够清静散心的好地方。
从这一眼望去,视野还算开阔,能看见楼下两边小巷过道,城镇中心的马路,一条河流和河岸上的草坪和树,还有一些大型的广告牌。往远点,还能依稀看见公路高架桥上五颜六色的迷你小车正在路上堵塞。公路尽头,那座高耸的金色大桥,就是连接去大城的通道。
关于那座桥,还有一段同龄人里少为人知的来历(听我爸说的):桥的官方原名起的是金拱桥,然而却被更多的大人喊作为财守桥。缘由不过是我们这小县城,即便跟桥对面那头的大城是同属一个管辖区,却根本享受不到那边的福利政策,在城市建设上,跟大城比较起来,确属云泥之别。
导致那些凡是想通过混商业、做生意、出人头地的有钱人和内卷人们,基本上全扎根到那边了,GPI全靠大城区拉满,县城不过是陪衬罢了。以至于老有人说,我们这里是“贫民窟”,过了大桥则是“富人区”,甚至民间还流传着类似“邪桥断财路”“大城池吸小城血”这样的谜说。
依我看来,这些人就是仇富。小镇也有小镇的风情不是,要论水土环境而言,谁富水贫还不一定呢。再说了,我觉得桥过去那边的发光大楼和好看舒服点的格子间也不过如此,何恶之有呢,真不自信......
此刻作为背景的夕阳只剩下一条暗红色细弧,浮插在云端,逐渐下沉。头发被一股温和细腻的风轻轻吹起。
“看,今天天气多好,云淡风轻。”
“到底哪来的世界末日,哪来的自然灾害啊,真是绝了......”我躺下身,心里还在为突如其来的停课和不能上台演出的事抱怨。
直到日薄西山,天色渐暗,我起身背上吉他,顺着天台的储水池边的铁梯子爬下,回去了。
回到家里,还是有点闷闷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