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我要做皇帝 >第六百四十二节 庙算(4)
    汉军,目前实行的是征兵制,所有兵源皆来自于义务服役的百姓。

    在士兵的俸禄上面的开支,几乎无限接近于零。

    也就是今上登基后,开始关注起了基层士卒的待遇问题。

    先是下诏,增加士卒每日供给的粟米数量,同时还增加了每月五到数十钱不等的所谓津贴。

    其中地方的驻军和非野战军团。每人每月能拿到五钱的津贴,而长城驻军、边关驻军和野战军团的军人,则会视战兵、辅兵的不同。得到十五到四十钱的津贴。

    这些津贴全部都是走的少府的帐,由兰台尚书、谒者和侍中联合监督,每半年,集中发放一次,地方驻军,由当地的监察御史联合军队的主官,共同点名唱诺,逐一发放,而野战和长城、边塞驻军。则是由兰台的尚书和当地的郡守、将军主持发放。

    不单士卒有补贴,军官们也有所谓的津贴。

    从伍长开始。在其原本的俸禄外,视其等级。给予相应的津贴。

    正是这两个政策,让今上彻底收拢了天下军心,下面的士卒对今上真是感恩戴德,感激不已。这也是为什么前不久列侯串联,雷声大雨点小,被天子无压力碾压的缘故了。

    仅仅是这两个政策,少府在过去两年,就支出了将近八千万钱的津贴和数百万石粟米的补给。

    但周亚夫和大多数的两千石以上朝臣,心里都清楚,这些钱哪里来的……

    天子即位以来,抄没的那些犯官、豪强以及大商贾的家产,还有各路商贾的捐献。

    其中宣曲任氏一家,就给天子贡献了接近五千万钱以上的资产和超过三千金的黄金。

    换句话说,天子的内库其实压根就没怎么支出。

    花的都是犯官和罢免的列侯以及抄没的商贾的钱款。

    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但今上似乎很擅长玩类似的手段。

    譬如褒斜道工程,花的是外戚程郑氏和卓氏的钱,长安到函谷关的轨道马车工程,用的是雒阳师家的捐款,就连龙首渠,特么也是花的抄没的那几个倒霉蛋的钱。

    这不得不让人感叹,老刘家还真是一脉相承,今上更是青出于蓝的刘氏好传人。

    这节操都已经掉的满地都是了!

    只是,这样终究不长远。

    直到盐铁官营和五铢钱官造后,大家才知道,今上早就想好了后续。

    既然天子如此阔气,周亚夫也不想跟天子客气,当下立刻就拜谢道:“陛下慷慨,臣谨谢之!”

    “丞相……”刘彻却笑着站起来,问道:“按制,国库是不是也要负担一部分?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内库来开销吧……”

    周亚夫瞬间就脸色铁青了起来。

    国库?!

    国库能有几个钱啊!

    汉家税赋原本是国家和天子内库六四分成。

    税归国家,赋为天子。

    可今上上台后,少府的内库赚的钱,比起国家收到的那点田税和商税,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单单是一个盐铁官营的利润,未来就很可能超越田税,成为国家的第一大财税来源。

    强行压抑着心中的不满,周亚夫犟着头道:“陛下,国库拮据啊,每岁田税,本就不多,又要供给朝野百官俸禄。天下士民赡养,今岁江都风灾,更是将国库掏空。计曹令吏,已经跟臣哭诉过许多次了……”

    “那就加税啊……”刘彻图穷匕见。露出自己的目的:“加征矿税和车船税!”

    “昔者朕皇祖高皇帝令商贾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今商贾豪富,奢靡纸醉,而农耕之士,不得安饱,岂非令高皇帝受辱?且,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彼辈商贾,以巧技居奇贩售发家,富贵比拟王侯,可却于国无益,于国无益者,五蠹也,当尽杀之!苍天有好生之德,且不教而诛是为虐,朕不欲加法。但难道还不能加税?”刘彻淡淡的道:“丞相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布衣中产,以勤劳致富。仅能养家糊口之者,就不要加征税赋了,凡家赀五十万以上,非农桑所得者,或有奴仆十人以上,以租税子钱而富者,又或,有矿山产铁、铜、铅、金银过三十万钱以上者,又或车船值钱五十万以上者。皆可征税!”

    周亚夫听了,却是吓了一大跳!

    周亚夫的政治意识形态。虽然接近儒家,但在本质上来说。他受到他父亲周勃的影响非常大。

    而周勃是出了名的黄老派政治家。

    周亚夫历史上坚决要跟刘彻的皇帝老爹在匈奴五归义候的问题上顶牛,就可以看出来,此人虽然在袁盎的影响下,有些同情儒家,但在骨子里,依然是黄老派的思维。

    跟一枚硬币有正反两面一样。

    黄老派有其先进性的一面,自然也有他的落后腐朽一面。

    而黄老派的落后腐朽的那一面,是所有学派中最严重的。

    这从历史上辕固生跟黄生争论汤武革鼎的对错就能看出来。

    黄老思想守旧循古的毛病非常严重。

    而守旧循古就意味着,他们会从潜意识里抗拒任何可能导致社会巨大变革的律法或者政策。

    周亚夫还算比较开明,但听了刘彻的话,也有些皱起了眉毛。

    加征车船税?矿税?

    矿税倒还好说,自古有之,但这车船税,闻所未闻啊!

    周亚夫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道理很简单,天子加征的对象,只是针对那些豪商巨贾和大地主。

    这两类人,诸子百家不分派系,都是要打击、压制和抑制的。

    刘彻看到周亚夫纠结的模样,毫不犹豫的在他身上补了一刀:“丞相莫非不愿加征富商巨贾之税,而宁愿加征田税?”

    这一刀,可真是补的又狠又准。

    让周亚夫失去了所有反对的理由和借口。

    军费开支增加,肯定要加税。

    不是在农民身上加税,就是在商人贵族身上加税。

    对于爱惜羽毛,重视名声,甚于生命的汉室政治家和列侯们来说。

    在农民与商贾之间,保谁要谁,简直都不需要大脑思考,下意识的就会给出答案——当然是加征商贾之税了。

    不然,只要周亚夫敢说愿加田税,这话传出去,天下的舆论,民间的声讨,就足以让周亚夫和整个周氏瞬间变成过街老鼠。

    周亚夫抬头,蠕动了一下嘴唇,以微不可查的声音,道:“诺!臣谨奉诏!明日就召集群缭,商讨车船税与矿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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