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纯净无暇的,便越容易变质,就如同一张干净的白纸,只要稍稍一笔便能够染上其他的颜色。
纯净到完美便是污浊,黑暗到极致便是洁白。
物极必反,久盛必衰。
没有人可以一直天真下去,也没有人可以一直邪恶下去,更不会有人永远不会改变。
但是一个人无论怎么变,最为本质的东西也很难发生变化。
忍足侑士知道,正是因为知道,他对松岗花音的变化才感到诧异。
与其说是诧异,不如说是有些毛骨悚然,少女有时候似乎被什么东西魇住了,整个人变得恐怖起来。
就像是……被附身了一样。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忍足侑士甚至觉得松岗花音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如同以前般活泼阳光,另一个……则像是从其他世界爬出来的未知生物。
它们糅杂在一起,变得恐怖骇人,有时候忍足侑士甚至是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侑士!侑士!”走在街上的松岗花音仿佛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她像一只被惊吓到了极致炸毛的猫,金发少女紧紧地抱紧忍足侑士的手臂,她的身子在不停地颤抖,忍足侑士低头,看到的便是少女充满了恐惧的扭曲脸庞。
她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牙齿在不停打颤,发出了让人觉得牙酸的声音,就连腮红似乎都遮不住少女脸上的惨白。
“有、有人在盯着我……”
“他在看着我……他来了,他又来找我了……”
“那个人就像他说的……他来到了我的身边!”
松岗花音紧紧握住了忍足侑士的手,冰凉的温度就如同尸体般,忍足侑士打了个寒颤,他四处张望环顾着,周围人群涌动,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并无异常,他们欢笑着嬉闹着,与松岗花音惨白的神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恍惚间,忍足侑士觉得他们似乎与人群隔绝了开来,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你在说什么?谁来了?”
然而无论他怎么问,松岗花音对于那个人都闭口不谈,她站在原地恐慌了一会儿,突然神色一松,脸上恢复了以往平静的笑意,好似刚刚恐惧得瑟瑟发抖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侑士?”金发少女歪了歪头,似乎有些疑惑,“怎么不走了?不是说好一起去吃玉子烧吗?”
“花音酱……你刚刚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你究竟在害怕着什么?
究竟在隐瞒着什么?
“你在说什么侑士?什么害怕?”
仿佛失去了前几分钟的记忆,忍足侑士低着头看着松岗花音的眼睛,里面满满的疑惑,没有丝毫撒谎的痕迹。
他突然觉得全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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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松岗花音的异常不仅仅只出现了一次,就像是身后有着什么恐怖至极的野兽在追赶,少女开始时不时地恐惧,然而恐惧之后,便是异常地平静与对他更深的依恋。
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如今的松岗花音几乎是时时刻刻的想要粘在忍足侑士身边,除了不能够容忍忍足侑士离开她,她对忍足侑士几乎是百依百顺。
“侑士,我好脏啊,我觉得我好脏啊……”松岗花音用力地扯着头发,忍足侑士心惊胆战的看着被她扯掉的大把大把的金发,少女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她开始神经质不停地喃喃着。
“好脏啊,我感觉我好脏啊,好恶心,真的好恶心,怎么会这么恶心……侑士,我能不能把我的皮撕下来?”
松岗花音笑着,惨白的皮肤在白炽灯下显现出了不正常的青色,她的头发被她扯得越来越稀疏,可以明显看到白色的头皮,她不停地用指甲刮着自己的皮肤,神色诡异狰狞,原本完好无损的皮肤渐渐地被她刮出一道道血痕,白色的指甲里面嵌满了淡红色的肉沫。
疯了……松岗花音疯了。
忍足侑士惊骇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随即少女似乎察觉到了忍足侑士的不安,她安静了下来,脸上的疯狂在一瞬间消失殆尽,松岗花音重新挂上了笑容,她的笑容软软糯糯的,就如同之前一样。
“抱歉,吓到你了。”
少女期期艾艾地朝着忍足侑士靠近,似乎生怕他拒绝,她的神色带有着讨好祈求的意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要离开我好吗?”
“你应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我没病,真的。”松岗花音异常地固执,“我只是昨天洗澡没搓干净而已!”
对于松岗花音顽固的态度,忍足侑士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突然觉得,松岗花音在享受着这种自虐的感觉。
与此同时,她对接近忍足侑士身边的人,无论是男还是女,都抱有着一种尖锐的敌意。
这种敌意平时被她刻意地隐藏起来,但经常与松岗花音呆在一起的忍足侑士却能够察觉到。
少女的眼眸乍看之下是那么的澄澈通透,然而看久了却让他生出一股寒意。
那澄澈下面,似乎隐藏着极为可怕,扭曲蠕动的恶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看着这个世界的目光不再是善意美好,而是混杂了许多的嘲讽与讥笑。
松岗花音凝视着球场上在肆意挥洒着汗水的少年们,无论是素不相识的新人,还是曾经帮助过她的迹部景吾,她的脑海中不可抑制地产生了恶念。
她的眼神不再是温柔软绵,而像是密密麻麻尖锐的针,似乎随时会刺入少年们的血管。
“蠢死了,说这么多遍都不会。”
坐在教练席上的松岗花音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别人也许没有听到,但距离她不远处的忍足侑士还是听到了。
这并不是朋友之间的调侃,而是嘲讽和鄙夷。
瞬间,忍足侑士的脸色不可抑制地阴沉了下来,他透过平光镜仔细打量着坐在前面记录着的少女,似乎在重新认识这个人。
无论是性格还是生活细节方面,松岗花音都发生了变化。
刚开始只是细枝末节的变化,等到忍足侑士察觉时,松岗花音变得让他觉得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