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被另一个人的气息包围的男孩却还没有清醒过来。昏昏沉沉之间,他非但没有感觉到寸寸逼近的危险,反而还带着未睡醒的浓重鼻音,含混地叫了一声。

    “哥哥……?”

    陆难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下来,停留在了对方脸上。

    身下的男孩尚未睡醒,困倦间,又重新闭上了眼睛。那黑白分明的漂亮双眸被卷翘的长睫毛遮住了,让他整个人少了几分清醒时的温润文雅,更显得明艳昳丽,让人不由屏息。

    沉默的目光里,有无声地野物在疯长。

    有些事情很难用言语剖析明了,是感情亦或是欲.望,纠缠不清。原来早在根本未曾注意的时候,就已经有什么东西破天荒地拱开了荒芜空旷的冰原,扎根在不供给任何营养的冷静、理性和寡情之上,却依然能成长茁壮,来势汹汹。

    说不清道不明,再如何努力回望都是一片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有这一个身影。

    这个一点一点抽条长成的,最好的男孩。

    青筋微起的大手缓缓伸过来,捏住了清瘦略尖的下巴。微糙的指腹覆住浅粉色的唇.瓣,碰触极轻,施力之人却并不平静。

    昨晚睡前林与鹤涂过一层很厚的唇膏,现在已经干了,唇.瓣也不再润泽。但这情况比之前清早时已经好了很多,也并未干裂起皮。

    触感出奇地软。

    于是手指的动作便又停住了。

    原本只是想聊解情绪,却未曾想到会被引诱出更多。

    然而手指未动,唇.瓣却没有安分。被触碰的人实在没有什么自觉,许是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暖意,他还主动蹭了上来,意图索取更多。

    柔软的触感擦过指腹,甚至更深地埋进了掌心里。

    先前还是压倒式的迫人质问,此刻却早已势力倒转,成了对另一方的严刑苛责。

    陆难极低极缓地出了口气。

    最激烈的压抑反而不会发出声音,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只除了挪不开的目光,还盯在男孩身上。

    若是当真论起来,其实说不出是哪种感觉更磨人,不知是意料之外的失控深陷,还是迫不得已的压抑禁令。

    无论是哪一种,它们都过于沸腾,都是荒芜人生中的初次体验。

    它们分明都是痛苦却莫名地被熬煮出了甜。

    床上的男孩就这样把脸埋在陆难的掌心里重新睡着了,唇.瓣正蹭在他的虎口,磨人而不自知,只有对他气息的全然信任,和本能的依赖。

    陆难的手到底还是没有动。他用另一只手帮人掖好被角,缓缓俯下.身来,在熟睡之人的头发上很轻地吻了一下。

    陆难透彻领会过很多旁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接触的东西,关于商场,关于人性。他从来都是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寸寸深入无形紧逼。

    唯独对林与鹤,他却吻得一次比一次更轻。

    ——

    林与鹤真正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被子太过柔软,周围又太温暖,舒服到让他根本不想睁开眼睛。这一觉睡得实在比之前幸福得多,一直以来困扰林与鹤的寒意也被驱散了,他迷迷糊糊地想,是不是最近新换的暖水袋起作用了?

    但等林与鹤抱着怀里的暖水袋摸索了一下,才发觉触感不对。他疑惑地睁开眼睛,就彻底愣住了——

    他抱着的根本不是什么暖水袋,而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

    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格外熨帖,比暖水袋更舒服。

    林与鹤却根本不敢想“舒服”这个词了。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身旁的人已经察觉到他的动静。

    正用单手拿着平板看的男人垂眼看过来,正对上林与鹤的视线。

    林与鹤连呼吸都忘了该怎么做了。

    而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应对的时候,男人已经把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温热干燥的手掌轻轻盖住了他的眼睛。

    “睡吧。”

    陆难的声音很低缓,分明是那种冷硬到带着金属质感的声线,却莫名让人生出了一点心安。

    “我不走。”

    好不容易睡了个饱觉,林与鹤此刻分明如此清醒,却觉得自己好像还在梦里。

    他已经被彻底惊住了。

    为什么感觉一觉睡醒整个世界都变了?

    林与鹤的僵硬太过明显,很快就被男人察觉出了异样——在演技这件事上,林与鹤差得太多了。

    可尽管如此,陆难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淡然地收回了遮住林与鹤眼睛的手:“醒了?”

    他连被林与鹤抱着的小臂都没有抽回来。

    “起来吃点东西。”

    林与鹤慌忙松开了手。

    事实上,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双手收回来的,也根本不想再回忆了——睡着的时候,林与鹤不仅抱着男人的手臂,还抱得很紧,差点没用双手缠出两圈来。

    他这么抱,也难怪陆先生没办法把手臂抽.出去。

    林与鹤头都不敢抬了,他垂着脸,还是看见了男人活动了一下手腕。

    陆难的手指很长,腕骨关节分明,小臂肌肉结实有力,动作时线条起伏,很是好看。

    但一想到对方这动作意味着什么,林与鹤就更不敢抬头了。

    想来陆先生的手臂肯定被他压麻了。

    被当了很久的暖水袋的男人并没有说什么,起身走去了相连的小房间。

    昨晚他为林与鹤介绍过,那里是衣帽间。

    林与鹤也不敢在床上待着了,匆忙下床穿鞋,找自己的衣服。没过多久,他就看见陆难从衣帽间走了出来。

    男人和刚刚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换了一件新衬衣。林与鹤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看见陆难穿上西装外套,似乎是要准备外出,他才突然想明白——

    陆先生刚刚被他抱住时穿的就是外出要穿的衬衣,但被他压了太久,衬衣起了皱,现在才换了一件新的。

    林与鹤连惊讶都没力气了。

    他木着脸,麻木地面对着这个荒诞的现实。

    但从始至终,陆难都没有提起两人刚刚的事,他只在临走时对林与鹤说了一句:“记得吃早饭,等下会有人来送你回学校收拾东西。”

    林与鹤动作还很僵硬,点头:“好的。”

    陆难又递给了他一个提袋。

    “在你常去的地方或者常穿的外套里都放一支,免得忘了带,随时记得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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