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欧阳珺想争夺皇位,那他同镇国公府联姻定然是想同镇国公府绑在一起,借镇国公府的势,把持武将一派,以便将来把持朝政。
这原是极其大逆不道的话,明大姑娘却面不改色地将它说了出来,端王爷更是默默纵容着她。
瞧得元婉婉是既心酸又羡慕。
说罢这话,明大姑娘又沉默了半晌,这才转头望向元婉婉。
她说她有法子让元婉婉逃婚。
元婉婉如同一直漂浮在海上的人,终于见到了救生船一般,连连望向明大姑娘。
“我的法子便是假借这次刺杀之事,诈死逃婚。之后,我会派人送你去江南吴府,以吴府远房亲戚的身份安顿下来。”
“不过,这样一来,你爹娘需得伤心些时日,镇国公府也会同五皇子彻底反目成仇。”
“待镇国公府与五皇子彻底决裂后,我才会派人私下告知你爹娘你尚在人事的消息。”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派人告知章寅。”
听罢这话,元婉婉心底一时间百转千回。
她不愿嫁给五皇子欧阳珺,即便是没有章寅她也不愿意嫁。
五皇子欧阳珺此人绝非善类,她不止不愿意嫁给他,更不想镇国公府同他有半点牵扯。
因此,要在嫁给五皇子欧阳珺同诈死逃婚之中选择,她宁愿诈死。
可,一想到她身死之后,父母该是一番怎样悲痛欲绝的模样。
还有章寅,若是此去江南,只怕日后同章寅再无相间之日,元婉婉便心如刀绞,呼吸困难。
沉默良久,元婉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朝着明大姑娘点了点头。
“我愿意诈死逃婚。”
“只是章寅那边,便不必告知于他了。”
便是告知了章寅又如何,他绝不可能抛下一切,同她远走高飞的。
他们各有各的无奈,便当从前种种,皆是梦罢。
明大姑娘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吩咐她手下
极擅易容之术的吴四帮元婉婉易容。
只短短半刻钟,元婉婉便从一个英气逼人的镇国公府千金,变成了一个皮肤粗糙,其貌不扬的农家女。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元婉婉只朝着明大姑娘众人福了福身子,便同一个护送她去江南的侍卫一道离开。
京城的街道依旧同往常那般热闹,来来往往之人络绎不绝,街边小贩的吆喝叫卖声不断。
元婉婉甚是不舍地望了望从前她最爱去买衣服首饰的朱颜阁,瞧了瞧她最爱的远芳斋栗子糕。
还有她曾在那肆意跑马射箭的校场,她同阿哥好友们一道饮酒聚会的酒楼。
还有东面那条街,那里是生她养她的镇国公府的所在。
……
“哎,少爷。”
正在元婉婉瞩目远眺之时,一个白日买醉,喝得眼睛都不睁开的男子,踉踉跄跄地撞了过来。
章寅!
元婉婉心一下一紧,瞬间忘了呼吸。
章寅的小厮连连搀扶着他,这才朝着“农家女”元婉婉道歉:“对不住了,姑娘,我家公子喝多了,还请见谅。”
“婉婉,别走。”
烂醉如泥的章寅却突然在她身后喃喃一声。
声音不大,却正好让四人听得一清二楚。
“农家女”元婉婉如同被当头一棒般,呆愣在原地,眼眶突然便红了一圈。
章寅那小厮吓得连忙捂住章寅的嘴:“公子,元大姑娘即将成为五皇子侧妃了,您,您就放下罢。”
边说边就扶着章寅往前走去。
元婉婉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戚,无声无息间竟已泪流满面。
一旁作侍卫打扮的男子,面露不忍,又只得开口催促。
“姑娘,天色不早了,再不走,城门该关了。”
元婉婉这才回过神来,用袖子胡乱地将脸上的泪水抹去:“走罢。”
自此山高路远,与君后会无期。
二人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京城。
元婉婉站在城外,朝着京城镇国公府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同侍卫一道往江南而去。
二人这次的江南之行并不顺利。因着元婉婉本就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温婉闺秀,并未特意让侍卫呗马车,二人只干脆一人一匹马往江南行去。
堪堪行了两三日路,正好在一片荒郊野外,便劈头盖脸地下了一阵暴雨。
又无处躲雨,元婉婉二人只得顶着狂风暴雨,继续赶路。
暴雨接连下了三日,沿途都未有城镇村庄,根本无处歇脚。
二人所备的干粮又一一被暴雨打湿,可为了裹腹,二人又只能就着雨水啃那湿透了的干粮,难受得胃不同造反,也只得吐了又吃,吃了又吐。
这几日,简直是元婉婉这十五年来,经历过的最艰苦的日子。
便是幼时随她爹在边疆军营里住的那些日子,都比这要好太多。
到第四日时,元婉婉二人终于在官道看到了一个小村庄,终于可以好好歇一下脚了。
然而,许是因着连日里太过疲累紧张,现在猛然间一松,身体有些扛不住,元婉婉竟是又病倒了。
连日来,反反复复的发烧,元婉婉整日迷迷糊糊的。
半梦半醒间,她总是忆起同章寅一道经历过的事情。
春日宴上,她只当章寅是她阿哥的竞争对手,怒骂他登徒子小白脸,章寅不怒反笑。
赏珍会后,她因宋子染落水得了风寒,章寅便日日差人前来送各种物件讨她欢心。
甚至还亲自前来,对她死缠烂打。
马术箭术比试时,章寅的英姿勃发。
明大姑娘及笄礼上,面对她故意刁难的时,章寅的呆愣同不知所措。
她与李武勋相聚时,章寅的死皮赖脸,醋意大发。
还有,还有他将元婉婉拉入小巷。
说婉婉我想娶你,不是因着愧疚或是保全你的清白,而是真心喜欢你,想同你相携白首时,眼底的温柔同认真。
……
这回忆里的一幕幕,在元婉婉无比脆弱之时,反而愈加清晰。
便是在睡梦之中也不禁心痛难当的落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