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我有一座药天宫 >第1章 第一章
    粟眠死在了末世第十七年。

    当时,她才21岁。

    21岁,身边的长者偶尔会说起,这本该是在大学里挥洒青春、最为自在的日子。

    但因为末世的到来,粟眠连这种日子是个什么滋味也要从别人嘴里得知。一边心生向往,一边与无数丧尸怪物厮杀夺食。

    没办法,在穷途末路下,不够强大的话,根本活不下去。

    那一年,地里已经完全长不出东西来了。饿得皮包骨头的时候,最后一口粮还没到嘴,粟眠手上的伤口严重感染,高烧不退下,她神智模糊,一觉睡过去,就再也没能醒过来。

    据闻,当时她们住的那个聚居地外,即将涌起新一波的尸潮。并不算强大、也没有多少高手的聚居地,根本无法躲过这场灾难。

    总而言之,那个世界的粟眠,绝对是死掉了。

    灵魂如果有归处,那自也有它的所到之处。

    粟眠的灵魂就是在往地府里飘的时候,一不小心被一阵风卷起,然后掉进了一条细小的裂缝里。

    她带着上一辈子的记忆投胎了。

    哦不,也不是投胎。

    用她这一辈子大哥的话来说,是投错胎。

    “傻妞子,投错了胎,在我们这个家里,可没有好日子给你过。”

    没错,家徒四壁,老娘病弱无力,老爹好赌酗酒,家不算个好家。

    至于被喊“傻妞”的原因,是粟眠从出生起,就好似比别人少了一副肝肠似的,不会哭,不会笑,直到三岁大,还习不会言语,傻登登的。

    赌徒老爹天天想要卖儿卖女,来凑他的赌资,要不是粟眠她大哥争气,两人兴许早就上了人贩子的货架。

    早慧的大哥原本也只有个好养的贱名,同样是三岁,他却给自己换了个雅气的名字,叫兰持胥。

    他们这个小村落,是叫兰家村来着。

    里头住的所有人家都姓兰。

    粟眠生下来时她大哥也就将将七岁半,种地,做活,打草,带孩子,什么都被他一手包揽。

    兰家村出了一个八岁神童,下棋把秀才出身的老夫子都下输了,名声一时在十里八村都传了个遍。人人开始艳羡兰家有这么一个好儿子。

    赌徒老爹脑子再转不过弯,再想卖儿卖女,也不得不重新掂量起来了。

    他若是将来真想得到一场泼天富贵,光靠自己的赌运可不够,儿子够聪明,考取功名后做了大官,那他就是官老太爷,要什么能没有。

    想通后,兰持胥胳臂和背上用树枝抽打出来的伤痕都渐渐变少了。

    兰老爹再一喝醉,手抬起,则是转向了粟眠的小身体。

    “傻东西,养你有什么用,不过是浪费粮食罢了,就这傻样,卖都卖不出个好价钱!”

    树枝不算细,真打下来,小孩子娇嫩的皮肤肯定要落下疤痕。

    兰持胥一拦臂,挡下了,深深的红印出现在他的手臂上。小少年轻哼了一声。

    “爹,大妞以后就让我带着,口粮也不用多给,我匀给她。”

    这一匀,就是三四年。

    接着,兰家的老三和老四,也陆续降生了。

    同样,皆交由兰持胥来带。作为大哥,却既当爹又当娘,几乎不从家里分粮。

    他也不负神童之称,十一岁时,就考上了县里的童生。

    以致于村里人一说起他们家,先是艳羡一把兰持胥的聪颖才华,再就是对他家的情况深深叹息几声。

    做大人的太不像话,让一个大孩子带着三个小孩儿过活,简直荒谬。

    “我会识草药,上山采摘完拿去城中卖,给夫子做些杂事,便能从他那边蹭到笔墨纸砚和书籍来用。”

    小少年也不管三个孩子听不听得懂他说的话,温柔地抚过弟妹们的头顶,一笑,精致的眉眼熠熠生光。

    “血脉相连,总不能叫你们这样的毛豆丁真被人牙子给带走了。否则,即使将来出人头地,我也要懊悔终生。”

    三妹比粟眠晚出生三年,却已然能言,咿咿呀呀学语,喊着“大哥”,“出人头地”,“生生生”。

    “三妹,是‘终生’,意思为一辈子。从出生起,一直死去,就是一辈子。”

    小女娃弯着眼,一字字学着道:“一,辈,子。”

    粟眠低头正啃手里的干饼子,啃两口,然后再左右看看自己的兄弟和姐妹,面露迷茫的同时,还不忘机械般快速咀嚼着嘴里的东西。

    兰持胥帮她拈走嘴边的碎屑:“慢些,哥这里还有。”

    闻言,粟眠果然慢了下来,只是眼睛还不住地往少年背上的包袱里瞅。

    看上去特别蠢笨憨傻。

    但兰持胥的表情却有些满意:“就知道大妞能听得懂。古人开智晚者,也不是没有的。”

    粟眠:“……”

    她上辈子的死因有一半源于饥饿,但对食物的执念还不至于这么深,老扒拉着不放,真是搞得连刚刚周岁的小弟都不如了。

    粟眠松松手指,把饼子中心最软的地方掐出来,塞到了小弟的嘴巴里。

    兰持胥带着笑,给小弟喂了一口热汤,让他好好咽下去。

    “大妞不错,吃到好的也没忘了弟弟。好大妞。”

    粟眠的灵魂随之滑下尴尬而惭愧的黑线。

    她的脑子不算糊涂混沌,记忆力也不见得差,家里的人、周遭发生的事,她全都看得明明白白,心里门儿清。但真正表现出来时,却是经常呈现出另一种状态——

    好像全身被困在了一个坚硬而呆板的壳子里,她心里再焦急,再在壳内使劲锤击敲打,总也出不来。

    壳子上窄下宽,有楞有角,看起来并非无懈可击。粟眠前世的力气不小,她持之以恒地破壳,坚信过个一两年,情况或许会有所改变。

    四兄妹呆在他们的秘密基地——一棵大榕树后废弃的茅草屋里,踏踏实实把肚子吃饱,才往家去。

    家里穷得连煤油灯都只燃出豆子大小,照出床上形容枯槁的女人,和瘫倒在床边的醉鬼男人。

    “爹,娘,我和弟妹们回来了。”

    背上和怀里各一个小的,手里拉着粟眠,兰持胥把屋门关上,刚转身往另一间漆黑的小屋里走,就被男人大声地喝止住:

    “回来这么晚,干嘛去了!”

    小弟被这一声吓得噫呜了起来,兰持胥忙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村学结束后去砍柴,在山里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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