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此生此世,唯爱不悔 >第十章 鲜衣怒马踏江湖
    冷月高悬,同样的一轮清辉之下,奉国公府却热闹许多,先前被眉夫人那样一闹,全府的侍卫都出动了,人是截了下来,但却也在一片混乱之中,一个不开眼的小侍卫拉了弓弩,放箭误伤了眉夫人,叫她从墙上摔了下来,吓得奉国公一张脸都煞白了。

    “眉娘,你的腿还疼不疼?那个伤了你的混帐东西我已经赶出府了,你不要再气了好不好……”

    房中烛火摇曳,奉国公一身华服,俊秀文雅的脸上满是讨好,坐在床边伏低做小,简直同先前外头那个当众掌掴,威严肃然的一家之主判若两人。

    然而床上那道红影丝毫不给面子,冷冷背对着他,一言未发,偏这奉国公恁地没脸没皮,还是笑着往上凑,哄小孩一般:

    “眉娘,为夫给你讲个笑话好不好?”

    “从前有个俏夫人,舞得一手好刀法,识文断字却非擅长,一天,府里来客人了,是相爷带着几个儿子前来赴宴,一进门,便寒暄道:‘本相特带幼子前来贺喜。’,那俏夫人在里间听了,高高兴兴出来迎客:‘来就来嘛,带什么柚子,真见外。’”

    说到这里,奉国公没忍住,自己先哈哈大笑了起来,似是越想越开怀,还不住去拍床上那道红影的肩头,“眉娘,你说好不好笑啊?”

    那道红影终于按捺不住,腾地一下坐起,气到身子发颤:“是是是,我是粗鄙没文化的江湖人,天天闹笑话,高攀不起你这奉国公府,我现在就离开行了吧,你不用再冷嘲热讽了!”

    奉国公一下撞到个硬钉子,慌忙止住笑:“我绝对没有讽刺夫人,我是当真觉得,夫人可爱得紧,叫我每每想起都忍俊不禁,对夫人爱意日久弥新……”

    “呸,闻人靖,你这么假惺惺的有意思吗?我听着恶心,你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床上的阮小眉愈发恼怒,伸手就要把奉国公推下床,那没脸没皮的男人却又紧紧抓住她的手,讨好地拱上前:“别这样嘛,我是真的担心你,好眉娘……”

    阮小眉把手狠狠抽了出来,照着闻人靖的脸就想扇下去,却略一迟疑,闻人靖赶紧喊了声:“小眉!”

    那只手到底停在了半空。

    许久,阮小眉两眼一红,气得扇了自己一耳光:“我这是做了什么孽!”

    闻人靖脸色大变,上前将阮小眉一把搂住,心疼地就想去看她脸上红痕,却又被狠狠推开,阮小眉纤纤玉手指着他,厉声质问道:

    “闻人靖,我问你,你为什么从小到大都不待见阿隽?我真的想不通,难道她不是我们的女儿吗?就因为她不是大夫人所出,是个庶女吗?”

    闻人靖慌乱摆手:“不,不是的,小眉你知道的,我是最爱你的,我怎么会不待见我们的女儿呢,我,我……”

    他结舌了半天,终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像以往无数次一样,阮小眉彻底心灰意冷,再不想看着这张斯文虚伪的面孔,扯起被子躺下床,又背过了身去,咬牙默默淌泪。

    “小眉,我实在是……”

    闻人靖见她如此,亦心痛难言,只是有些话实在……没办法说出口。

    该怎么表述那份复杂情感呢?闻人靖觉得,如果说出来,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不已——

    他确实不待见闻人隽,但不是因为她非大夫人所出,而恰恰是因为,她是阮小眉生的,是她和他唯一的孩子。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深爱自己的“眉夫人”,深爱着那个曾在阳春三月,牵马行在柳树下,手持双月弯刀背在身后,笑得眉眼弯弯,明艳又爽朗的江湖姑娘。

    明明叫“阮小眉”,应当是个软软甜甜的小妹,温柔又端庄,就像他曾见过的无数世家女子一样,可她却偏偏跟温柔一点也沾不上边,那样明艳彪悍,如火一般,比天边的红霞还要灿烂。

    那年春日,闻人靖出外游学,在柳树下第一次见到阮小眉,从此魂魄坠入一场绚丽至极的梦中,鲜衣怒马,轰轰烈烈,再不能醒。

    他是个读书人,或者说,整个家族都是典型的贵族士大夫,在遇见阮小眉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知书达理的妻子。

    但如果人生一眼望到底,毫无意外,就不叫人生了。

    而事实上,闻人靖是很喜欢这个意外的。

    他跟着她在江湖上闯荡了一段时日,历经了无数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最后牵着她的手,在明净山水间拜了天地,结为夫妻。

    可惜,酣畅淋漓的一场梦,也就此戛然而止。

    他到底被家中的人找到了,当时闻人家出了变故,必须找他回到皇城,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什么责任呢?

    结亲,娶伯阳侯家的长女,保住摇摇欲坠的闻人一脉,撑起整个家族。

    在至爱与家族之间,闻人靖曾一度陷入天人交战中,最后还是阮小眉抱住星野之下,醉得一塌糊涂的他,泣声说愿意跟他回去,就算做不成正妻也认了。

    就这样,他将他深爱的姑娘带回了皇城,带进了高门大院,但没有想到,从此就是踏入回不了头的悲凉人生。

    伯阳侯的那位长女很是傲气,从头到脚都瞧不起阮小眉这个“粗野乡妇”,两人一妻一妾,平日里免不了各种冲突,闻人靖夹在中间,简直左右为难,痛苦难言。

    他每次都只能劝阮小眉忍下来,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他那时已经是闻人氏的家主了呢?

    他有太多责任,他不能再像年少时,醉枕江湖,无忧无虑,无拘无束,伸手便可够到日月星辰,低头便能吻到梦中爱人。

    他蛰伏着,隐忍着,一点点重振闻人家,把年少时的梦和姑娘都放进心底。

    就这样,在大婚第二年,他迎来了自己第一个孩子。

    很可惜,不是阮小眉所生,她曾在江湖厮杀中,伤了身子,落下病根,极难有孕。

    是故,在大夫人接连生下四个孩子后,她的肚子都没有一点反应。

    闻人靖面上瞧不出什么,心里却急切期盼,他做梦都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是的,在那时的他看来,只有阮小眉生下来的,才是他真正的“孩儿”。

    在用尽一切办法调养后,阮小眉总算怀上了,但御医说,只有这一胎,以后是万万不能生了。

    那段时日,闻人靖简直草木皆兵,恨不能将爱妻拴在腰带上,唯恐她被人害了去。

    大夫人冷眼瞧着他这副关心则乱的模样,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带着四个女儿暂时回了伯阳侯府,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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