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恰障月时 >第十八章 桃花误·回礼
    金阳派的掌门周故视过一众弟子们的晨练,正同一众同门的师叔辈儿的人物说些体己话,便有一个专司巡山的弟子来报,说是一个小姑娘,正抬着甚么东西上着山来。

    “小姑娘……样貌如何,细细说来。”那弟子话音刚落,周故便忽的想起茜阴派的那个刁蛮的小东西来,忍不住揪住弟子盘问。

    “瞧着不过十之六七岁,高也不过五尺,身量较小,体态苗条,但那力气倒是大得很,瞧她抬着个又大又扁的东西爬了半个山头也不见歇气儿的,徒弟没瞧见她的相貌,只知她着了一件鹅黄的绣花纹劲装。”

    是了!昨日见她,她便是这样一身打扮,那便是她了。

    周故忽然心情大好,眸下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阴鸷。

    竟找上门来了,好,好,这次,看他如何叫她有来无回!

    喊过萧相,周故在他耳侧吩咐了几句,萧相领了吩咐,下去准备了。

    陶花到金阳派,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分了,她拿出巾帕擦去额间、脖间的香汗,抬着手中的东西踏入金阳派大门。

    刚走几十方步,一把短剑忽的飞来,落在陶花脚下,似是要挡下陶花的脚步,紧跟着,一位男子飞身过来,“哪里来的小姑娘,竟敢擅闯金阳派?”

    陶花放下手中的东西,笑得蜜里带针似的,亮出了手上的月纹,“我是茜阴派的弟子,上门来给你们新掌门送回礼的,烦请你向你们周掌门通报一声,好亲自接待我。”

    陶花说得好不客气,也明知自己多少有些不知好歹的意味在,不过这回礼若是不当着周故的面儿揭开,那便没了意思了不是?

    若是在寻常,那金阳派的弟子见是茜阴派的,早二话不说便打出去了,可他特意收了掌门的吩咐……

    男子收起斜立于陶花脚下的短剑,正色道:“你随我进来罢。”

    陶花没曾想是这般顺利,她早早备好的话儿反倒没处使了,她抬着回礼,扫了一眼行于自己身前的男子,“兄弟,你们金阳派的门儿倒好进哈,不像我们茜阴,没有层层通报过,便只能在大门那儿晾着呢。”

    那男子薄凉一笑,“你们茜阴的待客之道,我们可不敢恭维,茜阴的人想来,我们自然时时都是欢迎的……”不过,进来之后是甚么下场,观照你自个儿便知道了。

    “呵呵呵,这样说来,我们倒不如你们大度了啊。”陶花吃吃一笑,特意在“大度”二字上着了重。

    男子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轻哼,不再搭陶花的话,一路默然地将陶花带到观阳殿内——金阳派所设的待客议事之所。

    周故已候在观阳殿上座,身侧立着萧相及别的两位徒弟,下亦坐着几位与周故同门的师叔辈儿的人物,都或肃穆、或好整以暇地看着陶花抬着东西进来。

    陶花环了一眼殿内,将抬过来的东西放下,讥诮地笑了笑,“周掌门,这是等候多时啊。”

    周故扫了一眼陶花抬进来的东西,便知那又长又扁的东西是块匾额,那匾额上挂着的茜红布,兴许都还是昨儿他去茜阴送礼时用上的那一块,他轻敲了敲雕着飞鸟纹路的六方椅扶手,轻笑着应她:“小东西,你不也是有备而来吗?”

    陶花不喜这个轻佻的称谓,登时眉头就蹙了起来,顶了回去:“呵,那是你姑奶奶我谢谢你们昨日的恩德,今日特意上门来回礼。”

    揭开那块茜红的布,一块匾额亮了出来,上书五个娟秀大字:“银样镴枪头”。

    “嗤——”座下即刻有人发出了一声轻飘飘的嗤笑声,那原是与周故同门的江七,抬着眼看在那堂上站得颇有些威风凛凛的陶花,忍不住玩味地打量了她一遍,“小姑娘,你可知这五个字是甚么意思,就敢做了送过来?”

    陶花被他的声音吸引去,看他笑得揶揄,而他身侧的几位男子皆是一副噎了苍蝇的神色,忽然觉得他有几分不一样起来,便吟着笑应他:“《西厢记》戏文里头有道‘你原来是苗而不秀,一个银样镴枪头’,取得是……中看不中用之意。”

    “你!”座下的几位男子登时就拍着扶手瞪她,这般讥讽至极的话,放在他们心中怎么忍得。

    江七却将那怒目而视的几人拦了下来,“哈,你还看过戏文,哎,那《西厢记》里头的张莺莺和崔生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没有?”

    江七笑不达眼底,将面显几分慌乱之色的陶花映入眸中。

    什么莺莺什么生?这……师父没教过啊。

    陶花有几分犹豫,她从未像这一刻这般后悔自个儿没多看些古籍,但此刻她也是箭在弦上,只能想着曾下山时在桥边听说书先生说的书大多都是个欢喜的结局,便也点头道:“自然是有的。”

    “哈哈哈……”江七忽的一阵狂笑。

    陶花耳根一红,不明白他无端地笑甚么。

    周故也被这个天真、甚至是有些蠢笨的小东西逗乐了,他走下座,睨着那块还散着淡淡木香的匾一眼,忽的一抬手扣住陶花的下巴,让她那双此刻有几分窘迫的明眸与自己对视:“小东西,原来你也是‘苗而不秀’,一个银样镴枪头,这匾,我看你还是拿回你们茜阴去挂着好。”

    陶花自知自己说错了惹人笑,便狠狠瞪了周故一眼,将他的大手拍开,气势上也不愿落下:“别介!既是回礼,哪有再拎回去的道理?再说,我说你们金阳的男子中看还有错不成?”

    扫了面前尽力收起窘迫还要显出千分万分自信坦然来的人儿几眼,周故心底想要逗弄她的心思忽然少了几分,他笑道:“小东西,你倒还有几分倔气。”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不愿知难而退。

    “师弟,我看这小姑娘也顶有意思的,这也快午时了,不如留她吃顿午饭罢?”江七忽的开口,又给周故递去一个玩味的眼神。

    那眼神一传过来,周故便明白他的用意了,还不等自己开口,陶花便倒退了一步,叉着手护在身前,“喂!你们可别打坏心思啊,我可是茜下的优秀弟子、堂堂越山的小金花,我少了甚么汗毛,茜阴可不会白白放过你们!大不了就是一通鱼死网破!还有……我肉老!不好吃的!”

    陶花瞎闭着眼道,看他们互相传递着坏心眼的样子,她便想当然地觉得他们没安好意,可怜她一个“弱女子”,如今竟是羊入虎口了?

    “喂!你想什么呢!”江七跳了起来,恨不得上去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头是甚么东西组成的。

    真是,就算他真有坏心思,这样被白白戳破也不知少了几多乐趣呢。

    周故挡下有几分吹鼻子瞪眼的江七,换上一副柔情似水波的眼神看着陶花,“诶,我们金阳派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再说上了门的客人可没有白白让人跑一趟的道理,是吧?”

    “自然自然。”座下的几位男子皆是一副好戏将至的模样,附和道。

    “不必不必,”陶花一连推辞,若不是知道他是甚么秉性,说不准她还真会沦陷在他佯装出来的温柔乡里,“咱们两派都是几百年的交情了,怎的如此客气?”

    “诶,小东西,你只身跑上我秦山来,就没想过有来无回这回事儿么?”周故脸色一沉,阴恻恻的声音在陶花耳侧缭绕,如同鬼魅:“到时,我把山一封,我倒要看,是你向越山传信儿快,还是你身首异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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