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余坐在靠近洞口处擦拭着身上水迹:“是,我……不想沾无根水。”

    “这雨是无害的。”

    “嗯,我只是不喜欢。”

    祈宴自背后看着他,那魔气不住弥漫,他看不见,却可感觉得到,淡淡异香,好似纱幔轻拂周身,芬芳又诡谲。

    他来之前,为了探寻这么一个能生子的男人,去过仙门,也到过魔族,知悉他的来历。

    所谓体质特殊,是因为这小道长原本不是凡人。

    他是仙尊与魔尊结合而生,母亲是那魔族中无论男女皆可生子的魅惑之魔一脉,但这一脉自几百年前仙魔之战后就断了,他是仅存的血脉。

    小道长也承了仙尊具有灵根,有灵根者可掌控每个阶段的年岁,他不知道为什么,活了数百年仍固定在幼年,而后,大抵又因为体内的魔性相冲,忽然消融了灵根,一下子变成了凡人之躯。

    之后来到人界,才开始按照人类的生长速度成长,慢慢长成一个容姿俊美,清雅脱尘的凡人,洗得发白的布衫也不掩风骨。

    但既然是魅惑之魔的后代,就算是凡人之躯,也还有那魔族血脉的独特性,灵根能毁掉,魔性能消散,体质却是变不了的。

    祈宴把这些都打探得清清楚楚,以保证自己不会找错人。

    只是他到底不是仙门和魔族,对这些感觉不是很灵敏,不想陆青余身上还有残留的魔气。

    照今天看来,这魔气在淋雨的时候才会出现。

    小伞不顶用,他倒是能幻化出遮雨能力强的工具来,但他本身风吹雨晒已习惯,完全没把淋雨当回事儿,也就忽略了。

    而现在,他又想要不要瞬息把彼此的雨迹弄干,思量片刻,觉着还是暂不透漏身份的好,何况这魔气似乎也没什么影响,无非是有一些影影绰绰的香,很轻很淡,不仔细闻,还闻不到。

    这完全不用担心啊,又为何惧怕呢?

    陆青余拧着衣袖上的水,一手紧攥桃木剑,挺直着脊梁,是一副警觉戒备的模样。

    他的身世来历,他自己当然也知晓。

    自从变成凡人之躯后,他就只把自己当做凡人,没多过问仙门魔族事宜,但他身上总有一些魔气不能消散。

    魅惑之魔的魔气并不简单,少时没影响,在他成年后苏醒,魔气放大,能魅惑吸引他人,此时离他近的人,会对他心生遐思,不受神思控制地想要与他亲近。

    这魔气沾水就增强,井水无碍,他用符箓道术能够压制,可雨水效力较大,很难压住,淋得雨越多,魔气越甚,旁人感觉也会越发强烈。

    这原本不难避免,不在雨天出门,淋雨之后躲在无人的地方等待水干,或者尽快处理掉雨水痕迹都行。

    而就算真在魔气放大时被人撞见,他手中剑也足以对付大部分人。

    至少到现在为止,动手动脚的有,但能碰到他的,一个也没有。

    只是今日为了拿到柳树妖的内丹,他没及时躲雨,出门急,没带伞,也没料到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从大晴天变成了雨天。

    雨下大了,城内人多,进城反而不是明智之举,唯有先到这鲜有人迹的山上躲躲。

    他已领教过祈宴的本领,知晓自己不是对手,可他不能在雨地里久耗,再继续淋雨,魔气放大,怕是连十里八方的人都要被引来了,即便能对付大部分人,也着实不能冒这个险。

    都是冒险,那不若只拼尽全力对付一个人,何况,他还要赶紧躲雨。

    于是祈宴说带他来找山洞,他同意了。

    如果祈宴自制力稍微好点,或者他能拖延一二,把衣服弄干,也就没事了。

    他又把剑握了握。

    祈宴在那草絮上生了火,问他:“要不要把衣服烤干?”

    “不……好,多谢了。”尽快把身上的雨水烤干也好,陆青余思量片刻,走过来坐在火边的石板上。

    祈宴又道:“你要不把衣服脱下来烤,这样快一些。”

    陆青余脸色一变:“不用。”

    “好。”火苗跳跃,哗然雨声反倒是让这山洞内有了一番别致的安宁静谧。

    陆青余垂眸看着火堆,神思紧绷,等待须臾,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但不敢放松,只暗暗琢磨:“他感受不到魔气?”

    “不会。”他抬了一下眼,想看看对方表情。

    这一抬眼,见祈宴也正看着他。

    祈宴觉得有些奇怪。

    自对方坐定后,他就无端觉得口渴,慢慢涌上一股异样之感,十足陌生,十足奇怪,又让人想去细细探索。

    这感觉驱使着他看向眼前人,看他额前碎发上几滴水珠,滴答一下,将那微颤的睫羽浸润在一片雾气之中,又顺着低垂的眼眸滑过,在脸颊流下湿漉漉的水迹,而后,缓缓沿着脖颈,流入衣襟,透湿的衣衫紧紧贴在身躯。

    他问小金锤:“你看我可有异常?”

    小金锤单看外表看不出来。

    他也不便言说那种冲动,那种他很想拉开眼前人的衣襟,看看水珠流到了哪里的冲动。

    他捏捏手指,觉着手好像有点不听话,蠢蠢欲动叫嚣着,就要伸过去一探究竟。

    可他的指端触碰到一抹热意,那是突然蹿起的一片火苗,他并不怕火,仅仅只是感受到一丝温热,但这意外让他神思归位,收回了手。

    对面那人似乎整个都氤氲在水汽之中,透过火光时明时暗。

    他还是坐立不安,气血游走。

    他觉着还是不要坐着了。

    谁知刚一动身,眼前人忽地起身,“咔嚓”一下剑刃出鞘,非常熟练地架在他脖颈上。

    他还没完全站起来:“又怎么了?”

    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拔剑啊!

    早晚给你这剑折了!

    “你要干什么?”对方警觉看他。

    “没干什么啊,我就起来走走。”他一动,剑就跟随他往前逼。

    对方似乎铁了心不肯松,厉声道:“你不许起来。”

    “……”

    为什么?

    火苗哔啵有声,他疑惑盯着对方的脸。

    那几缕湿发贴到白皙如玉的脖颈上,发梢钻入衣襟。

    遐思还没消散,对上他的脸,思量就更深刻,他觉着自己身躯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于是低头看了看,暗暗惊愕:“我这是怎么了,不会生病了吧?”

    还好衣衫宽松,倒也看不出多明显的变化。

    而面前人忽地反手将那剑一挑,抵住他下巴:“你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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