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余的剑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
修为浅薄也是妖，化为本体也是妖，是妖就有内丹。
可它真的没有做过任何错事。
那又怎么样呢，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不，不，再想想。
他想了半个时辰，若是力气再大些，剑柄怕是已经捏碎了。
大白鹅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态度，或者已经吓傻了，总之，一人一鹅就这样彼此静静看着，岸边行人绕溪一圈，又走回来，他们还是互相看着。
游人不由地绕了路，觉着还是离远点好。
又过了半个时辰，陆青余还是没想好。
已是午后，阳光和煦，陆青余怀疑自己被照得眼花了，面前的鹅忽然变成了一张人脸。
熟悉的人脸，正看着他，还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是……是祈宴，不是眼花，真有人来了。
他猛地后退，险些栽倒：“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没等回应，又立刻起身将祈宴往身后一拉，“小心，它是妖。”
祈宴还没站定稀里糊涂被拽到身后，笑眯眯看他：“你还在保护我啊？”
虽然不自量力吧，但有这份心啊。
此处应该有强吻。
“我当然得保护你，我要你完好无损，不能有丝毫差错。”陆青余一不小心说了实话。
“小鹅妖，没那么大本事，你放心。”甚至还是个胆子非常小的，这时才从呆愣中回神，扑腾着翅膀，看祈宴点头后，客气话也顾不上说了，当即红掌拨清波，掀起大片水珠，祈宴强吻的嘴还没下去，那鹅就跑了。
你跑个什么，又没吻你。
陆青余上前一步：“你不要跑！”
大白鹅跑得更快了。
陆青余不知为什么，反而轻松了一下。
这是他自己跑掉了，不是故意放的，取不到内丹也没办法。
可他还有另一重担忧，警告道：“你不许跟妖族尊主说见过我们，否则我定不会饶你。”
大白鹅回了一下头，露出狐疑神色。
但到底是没敢多问，扑腾翅膀表示知道了，可这溪水也就这么大，眼见前方马上要撞岸，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波光粼粼，涟漪慢慢消散，好像方才的生死逃亡压根没发生过。
陆青余叹口气，重新坐在岸边，这时想起来，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祈宴挨着他坐下，话语微缓：“我……想找你，其实很容易。”
只要用一件他常用之物，覆上灵力就能知晓他的位置，何况，他又不是没看见那鹅妖身上的追踪决，总要跟过来看看他家道侣对这只鹅打什么主意啊。
他来了有一会儿了，看道侣和鹅一直对视，原以为道侣要捉妖，可又不见他动手。
但小金锤在他肩上捉急：“再这么对视下去，都要看出感情了。”
于是他出来干涉了一下，他觉得小金锤的话有道理，既然一直没动手，那道侣可能是喜欢这只鹅。
还让那鹅不要跟妖族说见过他们，是不是，他想把这只鹅留下？
陆青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那水面涟漪已散，他刚才那话问过之后也想到自己其实没必要问，对方是妖，有灵力，想找到他应该不难。
“你若是喜欢，我可以把他家里还没有修成妖类的亲戚买来，养一群。”祈宴道。
水中冒了几个泡。
“我不会养东西。”身边人摇头，“养什么死什么。”
水里又冒了成串的泡。
“那好。”
水面终于平静。
陆青余想回去，祈宴将他拉住：“别急，跟我一起多呆一会儿。”
小金锤：“上道了上道了。”
祈宴：“这里风景很好。”
小金锤：“……”
祈宴把他拉回后道：“给你看样东西。”他提着一个金色小铃铛，红色丝线悬挂，下面坠着红流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十分晃眼。
清风吹过，金铃铛摇动，却没有响。
陆青余看不懂。
祈宴挑挑眉：“这铃铛叫……一水间。”
小金锤又喜：“盈盈一水间，好名字，是要送给道长吗？”
“名字我看眼前景色现编的。”
“……”
祈宴又对陆青余道：“我打算送给莫全有。”
小金锤：“？？”
“只要他的妹妹离他方圆十里内，它就会响，以后他凭此铃找人就是，不必一个个问了，也少点挨揍。”
陆青余眼前一亮：“如果这样就太好了，你……是想让我转交给他？”
“哦，不用，我就拿出来给你看看。”
“……”
祈宴把这铃铛收在袖中，却从另一袖里又拿出了一个模样相同，颜色为淡青的铃铛，垂着蓝白渐变的流苏，以一颗通透的绿珠固定：“也送你一个。”并着重强调，“这个不是金子做的，是玉的。”
不会送你金钱，放心！
眼前人怔了怔：“谢谢，我……没有亲人要找的，用不到。”
“不找亲人，你戴在身上，以后你走在雨地中，也不会湿了衣发。”
陆青余脸色微变：“我可以在雨中行走？”
“对，你的魔气我一时想不到怎么帮你消除，但你可以先用这个防着，以后出门下雨了也不要怕。”
陆青余眼眸闪了闪，撇过脸，盯着溪水：“无功不受禄，你不用送我东西。”
“你不想要？”道侣送他花，小金锤说他一定要回礼，衣服他送过了，对方不喜欢，那就多做一个铃铛吧，但不想对方也不喜欢，“我做都做了，你不喜欢就随便处理吧。”他仍然将铃铛递过去。
话本里说，如果对方不要，就应该把人按着狠狠地亲，直亲到对方求饶。
他看了一看，堤边只有亭子，没有墙没有床，那别的地方可以吗？
可以的吧，他道：“你若不收，我就要把你按在地上亲了。”
陆青余惊愕：“很多人呢。”
“人多怎了？”
“这些事情不便让人看。”
“如何不便？”
陆青余闭闭眼，把那铃铛接过：“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