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京城里她是最开心的那一个。
知道宫里的旨意后，她第一时间就来将军府门前候着，等着看顾纨宛如丧家之犬的狼狈样。
要知道，在这之前安平伯府的日子很是难过。
兄长的死让整个京城看了伯府的笑话，她的婚事也无限期的延迟。
这让谢若兰恨死了顾纨，如今听说将军府要被抄家，她恨不得能整日跟在顾纨身边，看顾纨痛不欲生的样子。
顾纨适才正安慰陈瑶，没太注意周围，看到谢若兰她也不意外。
如果说她今天死了，谢若兰大概会到她坟前大笑一番吧？
陈瑶气得说不出话来，顾纨轻轻安抚她，示意不要紧。
“听说保定府的梅家最是讲规矩，怕不是梅家人有先见之明，所以才退了这门婚事。”打蛇七寸，杀人诛心，谢若兰最是死要面子，所以顾纨知道怎么样能够激怒这位伯府千金。
她的策略很成功，谢若兰勃然大怒，扬手便要打人。
只不过那手掌还没碰触到顾纨，便被人抓住了手腕。
“朝廷虽然查封了将军府，可并没有问罪陈氏女眷，谢姑娘这般未免太泼妇了吧？”
将谢若兰甩开，陆青岷看着身侧安慰小姑子的顾纨，他心中百感交集。
陈家父子战死沙场，皇上不知道为何查抄了将军府，安平伯府的小姐落井下石。
所有的事情、流言蜚语像利刃一般刺向顾纨，这个从小被娇宠着长大的女人，竟是没有被这些击倒。
这让陆青岷有些惊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个动不动就哭啼啼的小姑娘，如今似乎能够坦然面对风风雨雨，不将那些恶意中伤放在心上。
即便顾纨不以为意，却还是避免不了的为人所伤。谁能够想象得到，堂堂伯府千金竟然在将军府门前要掌掴顾纨呢？
“我租了辆马车，走吧。”这里是是非之地，尽早远离的好。
顾纨这次没有拒绝陆青岷的提议，看着那斐然君子，她轻声言谢。
将军府被查抄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情，钱六这会儿不在府中，甚至于一个能帮她的人都没有。
坐在马车里，看着将军府大门上的封条，顾纨收回目光。
她知道，此时此刻低着头的陈瑶正在无声的哭泣，从小到大的家被查抄了，甚至于她被赶出家门，这让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接受眼前的事实真相呢？
陈老将军死后，她们甚至都守护不了这个宅院。
“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到时候我们就能够堂堂正正地回来。”顾纨抓着陈瑶的手，告诉小姑娘，她并不打算屈服。
陈瑶强忍着眼泪点头答应，到了顾纨在外城的那处宅院后，陈瑶心中无限忐忑。她之前其实来过这里一次，却又那么的陌生，紧紧地抓住顾纨的胳膊，不敢松手。
陆青岷看顾纨皱着眉头，再去看时才知道原来是陈瑶抓疼了她。
怕伤了小姑娘的心，愣是没有说一声，任由她抓着。
好不容易把陈瑶安顿下来，顾纨正打算去休息，却不想陆青岷还在花厅里站着。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她神色之间带着一丝憔悴。虽说自己的两处宅子都没被查封，但这节骨眼上还是小心行事为上，顾菀没有住在内城的那处大宅院里。
怕又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到宫里，到最后她承受着无妄之灾。
这边宅院也能住下十来个人，将军府人口本就不多，这次被查封后想要留下的暂时被她安排到了庄子里去，只带着管家和陈瑶的两个丫环来了这边。
“朝廷里最近动荡不安，边关不太平，皇上身子不适，所以……”
“陆大人你是怕我埋怨朝廷吗？”顾纨笑了起来，“我可没那么傻，鸡蛋不敢和石头硬碰硬，这道理我还是晓得的。”她笑得轻松，眼底却是抹不开的忧愁。
如今景元帝这般对待将军府，她只怕将军府从此往后便万劫不复，除非陈钟没有死，而且还把蒙族打了个落花流水。
但这怎么可能呢？
她只是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陈钟还活着。
然而这只是话本子里的故事，怎么可能发生呢？
“这段时间你先委屈着，要是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陆青岷看了眼顾纨的肚子，他一时间怔怔。
而现在，她着广袖宽袍和过往完全不同。
顾纨自然是察觉到男人在发愣，她轻咳了一声，“陆大人难道也精通歧黄之术，想要为我诊脉不成？”
随口戏弄一句，顾纨只希望尽快送走陆青岷。
陆青岷听到这话却是看了她一眼，“我略懂医术。”
上前一步，这让顾纨吓了一跳，顿时往后退了两步。
她脚下匆忙一时间有些站不稳，眼看着就是要跌倒在地。
心中登时无尽惶恐——
她要是摔倒在地上，那这孩子还能保得住吗？
浑身冰凉，脑子里瞬间空白，以至于当她抓到什么时，顾纨像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不肯松手。
那指甲似乎嵌入到自己的皮肉里，陆青岷看着面色惨白的人，一时间竟不忍开口。
此时此刻他再清楚不过，顾纨的腰肢不再像之前那般纤细。
一个才有两个多月身孕的人自然不会如此，所以这孩子……
他看着这个被他揽在怀里的人，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是。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顾纨缓缓睁开眼，这才察觉到自己是在一个人的怀抱里。
下意识的顾纨从这怀抱里挣脱出来，“多谢陆大人。”
客气疏离，划清了自己和陆青岷的界限。
他们本就不该有那么多的交集。
“你如今身子重了，凡事小心一些。”陆青岷半晌才说出话来，一句交代过后，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若是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派人去大理寺找我就行。”
不待顾纨开口便离去了。
前院里，白管家正在算计着如何在这院落里，把府里这大大小小十来口子人安排好。
看到陆青岷从垂花门后出来，白管家愣了一下，“多谢陆大人仗义相助。”
“陈老将军为国捐躯，我等朝廷中人自然该伸出援手的，管家客气了。”他客气一句转身离开，再没看这身后小小的顾宅。
白管家看着离开的人，脸上莫名露出几分嘲弄，这锦上添花的素来多，可雪中送炭的却少之又少。现在皇上下旨查封将军府，朝廷的那帮子大臣，怎么可能“自然该伸出援手”？
这位陆大人，不愧是京城百姓歌颂的青天，敢为旁人所不敢为，虽是读书人，却也是光明磊落的汉子，值得一交。
可惜，可惜老将军战死沙场，少将军生死不明。
这日子往后可是得精打细算地过呢。
……
陈瑶自从来到这崇文门外的宅院后，就一直深居简出。在得知父兄的噩耗后的第五天，她终于开始正常吃饭，然后就又回到房间呆呆愣愣地坐着，再不是之前那个活泼伶俐的将军府小姐。
“少夫人，这样下去怎么成？”翠兰一脸忧心，在大小姐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纷纷找她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想着能不能由自家主子规劝一番，这样下去即便是活着，怕也是行尸走肉。
“她还年轻，想不开这些事情再正常不过。对了，我让你去打听老将军的遗体，朝廷可说了如何处置？”
是埋葬在边关，还是拉回京城来埋葬？
如今是七月盛夏，拉回京城来埋葬，只怕是还没入土便又让逝者遭了一番“活罪”。
只不过对于陈老将军遗体的处置权，本就不在将军府遗孀手中，顾纨也只能让翠兰多番打听。
“我这两日去几位夫人家送熏香，不过都没能进去。”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早前翠兰和京城里的那些贵妇贵女们关系相当不错，她做的熏香很是受欢迎，一时间成为京城贵妇们最喜欢的女人。
然而在将军府出事后，翠兰再去那些贵夫人的府上拜访时，她连府门都进不去。
曾经的风光，不过是建立在她是将军府少夫人丫鬟的基础上，而有朝一日将军府这颗大树倒下，翠兰一时间也风光不再。
她没能打探出什么消息。
“要不，我去长公主府问问？”秦阳长公主对于少夫人和大小姐诸多照料，去那里打探一下，兴许能够有些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