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
即使事情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
老人那样好的一个人，却落了那样的下场？
为什么那些凶手，却能在这花花世界，逍遥自在地享受人生。
上天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难道不是吗？
沈知南慢慢松开她的手，不阻挡风继续涌入，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低下头，看着她微微耸动的肩膀，听着她极力压制的哽咽声。
内心的酸涩终于控制不住，如同被礁石挡住的海浪，猛地一跃而起，冲破一切障碍。
他不顾一切地将她拉进怀里。
砰！
窗外猛地响起烟花的炸裂声，美丽斑斓的光短暂的将写长廊照亮。
他明显地感觉到，胸前的衣服被打湿，怀里的人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砰！
又是烟花绽放的声音，沈知南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一只手拍着路遥的背部，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
“想哭就哭出来，今天晚上有烟花，不会有人听到的。”
眼泪，是孩子最常用的，宣泄情绪的手段。
可对于成年人来说，眼泪这种东西，早已经从自己的世界消失。
路遥无处安放的双手，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缓慢地放在沈知南腰上，她嘤咛一声，终于还是控制不住。
砰砰！
“我……我只是不甘心……”
“我知道。”
“我知道，很多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
“我……”她喉头一阵哽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沈知南轻笑一声，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顶，“我都知道，没有人会怪你，哭吧，我守在你身边，不会有人看见，大声的哭出来……”
砰砰！
“啊！”
眼泪决堤而出，路遥紧紧靠着沈知南的胸口，双手篡得很紧……很紧……
灿烂的烟花接二连三地在天空绽放，掩盖住她崩溃的哭声。
委屈积压在心里，终归会有释放的那天，只是看看，那个能让你肆无忌惮释放的人，是谁罢了。
夜还很长……
——
凌晨两点二十分。
周轩趴在桌上打盹，陈锋沉默地盯着桌面，从路遥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吱呀——
开门声突然响起，引起里面两个人的注意。
沈知南满身风雪地从外面走进来，他脱下外套，将外套与路遥的外套放在一起，拉出凳子，沉默地打开桌上的文件。
周轩打了个哈欠，一脸疲惫地说：“我算是服了，一天一夜了，他还是什么也不说，我快挺不住了。”
粗略看完文件上的内容，沈知南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上，安静不语地看着面前的陈锋。
周轩不确定地问：“你确定？”
“嗯。”
得到首肯，周轩也不客气，屁颠屁颠往外走去，瞌睡瞬间醒了一半。
没办法，他实在熬不住了，年纪大了，熬夜不是说熬就能熬的。
周轩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两个沉默不语的男人，沈知南一言不发地打开摄像机。
陈锋看着他的动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沙哑着声音说：“那个姐姐去休息了吗？”
沈知南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她的老师是孙教授，也知道‘7.11’的案子，我……”
“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沈知南习惯性从包里拿出烟，刚准备点上，就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停了下来。
抬眼看向陈锋，将嘴里的烟取下来，沉声问：“你成年了吗？”
陈锋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沈知南会问这个问题，“还没，今年16岁。”
这话一出，沈知南不着痕迹地将烟收回去，复而看着陈锋道：“说说吧，你爸的脚，你把它放哪了？”
“我……”陈锋刚想说挂在天花板上的就是，可看到沈知南投射过来的眼神，便弱弱地说：“在我床底下的第二块地板下。”
“为什么杀他？”
陈锋突然沉默了，他不解的看着沈知南，面前这个人，上一次审讯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气场。
这一次，怎么会让他觉得，被他多看一眼都觉得头皮发麻。
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眼神平静，可他却能在沈知南嗯眼睛里看到一股淡淡的杀气。
是因为刚才那个女法医吗？
“眼睛不要乱看，回答我的问题。”沈知南停笔。
太平静了……
无论是此时此刻的环境，还是面前这个男人，一切都平静得可怕。
陈锋的心不由紧了起来，他又重复开始的话，“我早就说过了，你们不找到我妈，我是不会说的。”
“已经找到了。”沈知南背靠着凳子，风轻云淡地说：“她被卖到几千公里外的山村，有了新的丈夫，也有了新的孩子。”
陈锋瞪大眼睛，全身颤抖，“你说……什么？”
“通过技术手段，找到你母亲的下落，我们在第一时间联系当地派出所，想把你母亲带回来，不过……”
沈知南突然停下来。
陈锋双手紧握成拳，胸口剧烈起伏着，长久以来维持的冷静差点毁于一旦，“不过什么？你把话说完！”
沈知南暼了他一眼，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你也知道说话留一半，对面的人是什么感受了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锋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内心的狂躁，可看到沈知南脸上的笑容，他几乎要崩溃。
“你在笑什么，不准笑！不过什么，你说清楚！”
“不过，你母亲不愿意回来。”
“这不可能！”
陈锋开始剧烈地挣扎，如果不是有东西束缚着他，他恐怕要冲上来和沈知南打一架。
沈知南稳如泰山，始终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和淡定，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充满了讽刺。
而后，在陈锋的眼神下，他拿出手机，看着手机上的内容，将上面的内容念出来。
“小锋，对不起，原谅妈妈的自私，五年的时间，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你应该已经长大了，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很开心……”
“在这个不富裕的小山村里，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情，原以为被卖到这里，会是噩梦的开始，可我没想到，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在这里，我不用听丈夫的冷言冷语，也不用担心挨打，不用担心食不果腹，小锋，我已经开始新的家庭，有了丈夫，孩子……”
“你就当我死了，死在五年前那个夜晚，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就让我自私一回，永远也不要找我，好好过你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