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你先下来，有什么问题我们慢慢说。”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
可今天面对莫北，她几乎运用了自己此生所会用到的情商和智商。
她想劝他。
可劝人的话到了嘴边，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非死不可吗？”
鬼使神差间，路遥脱口而出，“至少把事情交代清楚。”
她在说什么？
这是劝人的语气吗？
这是劝人的话吗？
如果她是莫北，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先对她破口大骂，再毫不犹豫地转身跳下去。
路遥试图挽回刚才说错话的局面。
他上前一步，拉近和莫北之间的距离。
在她所认为的安全范围内，停了下来，“你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但是别跳。”
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出于私心还是公正。
莫北不能跳。
莫北抬起头，他对上路遥的视线，眼里很平静，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现在还不想跳，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却出奇地好听。
现在是问这些的时候吗？
答案当然不是。
沈知南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他眉头紧皱，适当插嘴，“莫北，根据你提供的线索，事情已经接近尾声了，难道你不想亲眼看那些人的下场吗？”
莫北脸上带着带着摄人心魄的笑，嘴角的血液混合这个笑容，竟是一种血腥玛丽般的异色美。
“左右都是死，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他的双眼直勾勾看着路遥。
大部队已经到达，分布在这栋烂尾楼的每个角落。
就算莫北会飞，今天也绝对逃不出去。
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看他的样子，他并不想逃。
在场这么多人，他只想和路遥进行交谈。
所以，谈判的角色，非路遥不可。
太多理由从路遥脑子里闪过，可都被她一一否决。
最终，她选择最官方的回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收手吧。”
“你希望我收手吗？”莫北平静的眸中闪现出那名为希望的光芒。
“只要你说你希望，我可以收手。”
沈知南眉头紧锁，他没控制住自己，朝着路遥的方向靠近。
殊不知，就是他这个动作，彻底刺激了莫北最后一丝理智。
路遥还没察觉到他的异常，果断开口：“我希望你收手。”
这是真话。
从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就希望他收手。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警察不希望犯人收手。
及时止损，能避免多少凶案的发生？
可惜。
直到现在，路遥还是不明白一个道理。
莫北要的不是身为警察的她怎么做，他只想要知道路遥这个人。
就只是这个人，路遥希望他怎么做，也许他就会那么做。
“回头吧。”路遥又上前一步，“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争取宽大处理。”
莫北愣了下，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和沈知南之间来回流转。
他突然无所谓地耸耸肩，“仔细想想，一个人下地狱真没意思。”
紧接着，又听见莫北的声音，“如果你愿意从这里跳下去，我保证，把我知道的全部，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闻言，在场众人脸色一变。
沈知南更是一个箭步挡在路遥面前。
他看着莫北，警告地说：“莫北，你到底想干什么？”
楼下的部署已经完成，他们正在一步步靠近，再要一段时间，就可以将莫北从天台边缘地带下来。
可这些的前提，是他们要稳得住莫北。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条件就在这里，至于愿不愿意，就看你们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就没离开过路遥。
路遥无言。
黄泉路上，他想要一个人陪他是吗？
她甚至开始考虑。
她甚至有些赞同他的说法。
“这二十年来，你生活得太好了，好到让我们羡慕，这不公平不是吗？”
“所有人都死了，你还活着，在接下来的时光里，你会有一点愧疚吗？”
“大家一起走吧，也许在下辈子，我们会一起出生，我们会见面，会在一起组建家庭。”
“我想明白了，遥遥，如果你心里有一点愧疚的话，就从这里跳下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了。”
他的话就像深海里浮出水面的海妖，不断地诱惑她，直至将她拖入深渊才肯罢休。
路遥低下头，她无法控制那段记忆涌上心头。
更无法控制那种无声的绝望将她侵蚀。
愧疚的不是一起经历的那些虐待，愧疚的是
绝境中，他们的安慰和精心呵护。
那将缠绕着她的。
午夜梦回无法忘却的，是那一张张熟悉的脸。
她的心脏在抽痛，甚至于呼吸都变得困难。
空气似乎变稀薄。
沈知南立即扶住路遥，担忧地说：“别听他的，他擅长操控人心，别受他的影响。”
“你把他们都忘了吗？还是说，你把你做的那些事都忘了？”
莫北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沈知南脸色一变，伸手捂住路遥的耳朵，“别听。”
“跳吧，你所追求的真相，只要你从这里跳下去，我会交代的。”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彻底让路遥下定决心。
有些事情，终归是要有个了结的。
今天不解决这件事情，她会带着愧疚度过余下的一生。
算了......
抬手推开沈知南，路遥目光冷静，她直视着莫北，“你说到做到？”
“自然。”莫北脸上笑意未减半分。
之前的种种恩怨，无论是恩情，还是仇怨。
都在今天一起解决吧。
从这里跳下去，生死有命。
如果不幸死了，那就结束这一生好了。
如果没死，那就开始新的生活。
用一条命解决二十年前所欠他们的一切，就让那些事情过去吧。
这笔交易......
值得的。
“希望你说到做到。”她靠近天台边缘，面色坚定。
沈知南将人拦腰抱起，面色铁青，“路遥，你给老子清醒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