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停在医院门口，医生常规查看沈知南的情况。
可这一看，医生立即大喊：“快！病人瞳孔散大！按压，快按！”
一个医生爬上平车，不停给沈知南做着按压。
急诊科的人出来帮忙，一群人急速推着平车往抢救室走去。
路遥一步踉跄，身体瞬间失去控制。
左师师眼疾手快扶住她，“老师，你要撑住啊。”
慌乱间，她机械地跟着抢救人员往抢救室的方向跑，她似乎听见李安咆哮的声音。
“救活他！你们必须给我救活他！”
“家属请在外面等，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路遥告诉自己要冷静，可目前的情况，她根本就做不到冷静。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煎熬。
也从来没有哪一刻现在这样的难受。
她承认，她害怕了。
每次来到这家医院，每一次以家属的身份坐在这里，她怕极了。
怕等来的是沈知南的死讯。
怕医生通知她去停尸间看尸体。
更怕这是最后一面。
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了，那她该怎么活下去。
她想，她一定没勇气继续苟活。
李安急得团团转，在抢救室门口不停转悠，嘴里碎碎念，“我要怎么交代，沈知南，你这个王八蛋，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钱多多抓住事情重点，出声提醒说：“要不要通知队长父母过来？”
李安却摇头，“没用的，他父母在国外旅行，你现在通知他们，他们不仅回不来，还会给两个老人增加压力。”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队长......”
莫娜及时止损，差点就脱口而出。
那也不能让队长连父母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乾坤未定，她不敢乱说话。
左师师一脸担心的看着路遥，手在路遥背上轻拍着，“老师，你别急，会没事的，你回回神，你别吓我，你说句话好不好？”
路遥没有说话，她一双眼睛就像长在抢救室的门上一样。
她听不进任何一句话，满脑子都是那三个字，闭上眼，都是他的样子。
沈知南……你不能死......
就在刚才，他还在她面前笑，他还在安慰她。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他会死，会因为她而死。
眼睛仿佛被什么东西糊住，全身止不住颤抖，她满脑子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沈知南……
“路姐，你别这样，你是不是受伤了，你说话，你看我一看。”
“老师，你回回神，你别吓我好不好。”
沈知南……
“医生，医生你来看看，这里还有一个伤者，我们叫不动她，她没有反应！”
人来人往，时间穿梭，周围人声嘈杂。
着急的众人终于意识到路遥的怪异，疯狂叫着医生。
路遥目光涣散地看着前方，嘴里不停叫着：“沈知南……”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了解，原来，心真的会痛……
原来，心痛的时候真的会忘了怎么呼吸……
有人试图将她带走，路遥瞬间反应过来。
一睁眼，便看见护士给她打了一针，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一阵眩晕，她彻底晕了过去。
这是哪里？
路遥来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空间，不像之前梦境里的黑色，这一次，天地间都是白色。
满目的白色让她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她往前走，试图走出这片白茫茫的地方。
可无论自己走了多久，面前的景象还是没有丝毫改变。
“小路。”
谁在叫她？
“你往后看。”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路遥迅速回头，她竟然看见，老师面带笑容地看着她。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愣在原地的不敢动弹。
殊不知，这一动作逗乐了老师。
老师目光慈祥，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好久不见，你不会连老师都忘了吧？”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路遥，这是假的，这只是一个梦，不要轻易相信梦里任何人。
“小路。”
就在这时，师母凭空出现在老师身边，她挽着老师的手，一脸欣慰，“小路，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姑娘了。”
这个梦，真的是梦吗？
为什么会这么真实？
真实到，她甚至不愿意从这个美梦里醒过来。
她所在乎的人，一个又一个出现在她眼前，他们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她围在圈里。
师父师母......
莫起莫洛加.....
还有那群孩子，以及那个呀呀作语的孩子小凯。
他们竟全部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
路遥喉头哽咽，她试图伸手去触碰面前的人，可手刚刚触碰到老师的手，老师就在她面前化为一团烟雾。
她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下意识说：“老师，对不起。”
老师的虚影再一次凝聚在一起，他还是那副模样，岁月仿佛没有更迭。
他们都停留在死去时的模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老师含笑说。
为什么？
鼻头一阵酸涩，那些不敢说的，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此刻全部涌上心头。
错过了这么多年的对不起，她终于有机会，也终于有勇气在这一刻说出来。
不曾想，一开口便是哽咽。
即便如此，她还是沙哑哽咽着声音，将迟到了将近两年的话，将迟到了二十年的道歉，统统说给他们。
她看着老师，缓缓开口：“对不起，是我害您和师母丧命，人如果没有我，你们现在可以活得很好。”
“我对不起您们，明明答应你要好好照顾师母，结果师母还是因为我丧命......”
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
她从来都不喜欢哭，小时候的那些经历已经让她学会将情绪藏在心里。
眼泪对于她来说，只是弱者喧泄情绪，和为自己的无能找得借口。
可是现在，她曾经最厌恶的，成了她忏悔的工具。
她不再逃避那段记忆，也不再否认自己的罪孽。
她回头，看向面前这群孩子，不自觉伸手拉着小凯的手，“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带你去厨房，你也不会死。”
“我不该忘了你们，我们在一起经历那么多，而我竟然为了自己，把你们丢在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莫北说得对，我该死，我这样的人，凭什么拥有幸福，又凭什么继续活着，只是......”
“别把沈知南带走好吗......他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