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在蔓延,点燃了门窗,烧毁了帘帐,热浪滚滚,扑面而来。

    晚晚看到那冲天的大火,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但她没有实体,只能在小迟夙身旁不停地转悠。

    “醒醒啊迟夙,火都烧过来了!”

    虽然知道迟夙最后能逃出生天,但她依旧为他捏着一把汗。

    门窗已经烧得只剩架子,连摆放着贵重物品的博古架,珍藏着珍贵典籍的书柜都被大火吞噬。

    对于这种情况,晚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甚至不能用风把火吹开。

    床上昏迷的小人被烟呛的咳嗽一声,蹙着眉悠悠转醒。

    他看到了漫天的大火,映在他清透的瞳仁中。

    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绑住了。

    浓密的烟雾滚来,他被呛得连连咳嗽,苍白的小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紧张。

    晚晚凑到他面前,用不存在的手摇着他,“快啊,快想办法出去!”

    他的目光四下搜寻。

    紧接着,晚晚看见他闭上了眼睛。

    从地上飞起一柄长剑,那是剑无渊被击昏时留下的。

    长剑穿过火光,稳稳当当地落在他的手中。

    此时,整个书房都已经被大火包围了。

    他开始动手割绳子,长剑很锋利,幸亏绳子也是普通的麻绳,割断绳子后,火势已蔓延至帐幔。

    周围热浪滚滚,火星不断落下,在帐幔倾倒的一瞬间,小迟夙用尽全力滚了下来。

    地板没有地毯,他又瘦,跌下来时,骨头撞在地板上时发出咚的一声。

    晚晚心疼极了。

    他发现他站不起来。

    他试着爬出去,可身上没什么力气。

    四周都是火,火舌肆意舔舐着屋内的帘帐,浓烟充斥室内,他却只能用手扒着地板一点点地向前爬。

    晚晚虽然是一具灵体,但她如身临其境般,不仅能感受到这灼人的热度,甚至能感觉到皮肤被烧灼的痛苦。

    看着这片火海,晚晚的内心也涌起了绝望,如果眼前都是真的,那么当年的小迟夙是怎么逃出来的?

    房顶都被烧穿了,头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稀稀疏疏的火星落下,将他的衣裳烫出了几个小洞。

    晚晚抬头,看见巨大的房梁已然支撑不住,眼看着就要掉下来,而房梁的下方,就是小迟夙!

    小迟夙仰头看着燃烧的房梁,面色平静,那红瞳里涌出来的光,竟是深深的绝望。

    来不及了。

    晚晚透明的身体扑在他身上,拼命地想把他拉开,她心急如焚地在他耳边喊道,“迟夙,你想死吗?快躲开啊!”

    就在此时,小迟夙突然一愣,不可置信地转头与晚晚对视。

    晚晚看到他的红瞳中,分明没有她的影子,可她就是觉得他能看见她。

    他突然开口,细嫩的嗓音青涩,“是谁?”

    晚晚一愣。

    不远处,燃烧的门框轰隆一声倒下,激起重重的热浪。

    紧接着,房梁落下。

    小小的男孩下意识护住了头。

    晚晚大喊:“不要!”

    她径直扑在了他身上,将他的小身体包裹在怀中,巨大的正在燃烧的房梁砸在晚晚透明的躯体上,竟生生止住了力道,侧翻过去。

    但,侧翻的梁,仍砸中了迟夙的小腿。

    晚晚觉得心口猛地一痛,口中有大股的血顺着唇角流出。

    她来不及琢磨这其中的怪异之处,急忙去查看小迟夙的伤势。

    半截白森森的骨头泛着雪光,刺穿了皮肉和布料,暴露在空气中,血浸透了裤腿,流了满地。

    晚晚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腿断了。

    她急得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小迟夙好像恢复了一些力气,自地上爬起,他苍白的脸上渗出点点汗珠,红润的唇抿得极紧。

    明明该是剧痛无比的,他竟一声不吭。

    他的眼茫然地看着晚晚的方向,定了定神,咬着牙朝屋外爬去。

    方才倒塌的门板已然烧成了灰烬。

    他越过那灰烬,爬了出去。

    通红的火光下,地面被拖出一条长长的血印子,直接延伸到门外。

    ......

    终于爬到了院中,小迟夙的力气已恢复了大半,他四下看了一圈,捡了几块木板,解下衣带,将受伤的腿固定住,又寻了一根木棍,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

    他疼的身体不停地发抖,还没走上两步,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

    摔了他就站起来,继续往前走,除了微颤的眼睫,连眼都没眨一下。

    晚晚一直跟在他身旁,看着他咬牙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瘸地往外走。

    “轰隆!”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坍塌声。

    他没有回头,热浪自身后扑来,将他的发和衣襟吹得四散开来,恍若一只误入火海的白色蝴蝶。

    院外,凌乱的脚步声和打斗声传来,夹杂着侍女的哭喊声求饶声。

    “饶命啊!饶命——”

    “快点快点!这边!”

    “别让他们跑了!”

    小迟夙回头看了一眼,红眸中火光跳跃。

    到处都是鸡飞狗跳的,危险仍在逼近,他不敢停下来。

    他只有在坚持不住的时候,才会坐下来歇息一会儿。

    谢家仙门很大,他为了掩人耳目,只能往偏僻荒芜的后山逃去。

    晚晚跟着他自尚未烧毁的小门中转了出去,在漫天血光下,在清冷的月光下,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一处荒废已久的院落。

    他走不动了,便坐下来歇一歇,喘口气。

    小男孩面上冷汗浮出,唇被死死咬破,殷红的血自唇间流出,他也只是随手一擦。

    晚晚蹲在他面前,担心不已,这小兔子不知道疼吗?

    这可是骨折啊,不说哭出声了,他怎么连眼泪都不掉?

    而他也似有所感,抬起头,直愣愣地与晚晚对视,待看到一片虚空后,又失望地垂下了眼睫。

    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人跟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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