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柯的座位在大教室前门门口，周漾进来时特意朝他挑了一下眉梢。
两个半小时结束，周漾又对他挑了一下眉。
这个动作仿佛上下班打卡似的，沈一柯总是回应一个浅笑已示打卡成功。
下午的数学亦是如此。
可联考第二天上午，理综考试却出了状况。直到考试铃响分发试卷了，周漾的座位上依旧空无一人。
沈一柯不禁蹙眉，周漾这小鬼到底还是要失信了。
考试开始十分钟了，按照高考要求，15分钟就不能进入考场了。沈一柯余光瞥见那个空荡荡的座位，眼底不由得浮现几分失望。
此时，走廊上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一柯抬头时正好看到周漾站在门口，他一边气喘吁吁一边还不住朝他使了个眼色。
然后对监考老师说道：“不好意思老师，扶老奶奶过马路迟到了。”
监考老师扶了扶眼镜框欲言又止的模样，摆了摆手让他赶紧到座位上去。
沈一柯颔首垂眸，眼底浮上淡淡笑意。
只是考试刚过去一个小时，周漾就又走出了教室，说是去上厕所，但十几分钟后才回来。
回来时，沈一柯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脸色极差，嘴唇惨白、眼神迷离，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来，不过这种时候死要面子的他还留有意识避开沈一柯的目光。
他不舒服，意识到这点的沈一柯眉心微蹙。
后来试卷完成得七七八八后，沈一柯不放心地又瞥了眼周漾，他好像状态更差了。
整个人倾靠在课桌上，一手捂着胃一手攥紧了笔，具体有没有再写东西就不知道了。
他有胃病，沈一柯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多半是没吃早餐，也不知道今早是发生了什么，来得那么晚那么急。
看不下去的沈一柯举手示意老师过来，监考老师过来后，他低声道：“老师，那位同学状态好像不太好。”
于是监考老师朝周漾走过去说了什么，只见周漾摇了摇头，监考老师又若无其事地走上了讲台。
周漾也注意到沈一柯的目光，看他皱眉担忧模样，他反而挑眉笑了。
这就是你的契约精神吗？沈一柯无奈。于是又花了二十分钟，草草写完试卷后，举手示意上厕所。
得到许可后，沈一柯偷溜出去了。
走廊上也有不少老师，但因为都是外校来的，并不认得沈一柯。沈一柯以自己是其他年级的学生路过上厕所为由，在一票怀疑的目光下走出了考场。
到底只是模拟高考，没那么严谨。
到校门口，他又被拦住了。现在这个点没有请假条，哪怕是走读生也出不了校，不过沈一柯巧舌如簧，软磨硬泡，顺带刷了个脸，门卫大爷还是让他出去了。
再回来已是快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还有两三分钟考试就结束了，沈一柯没再进考室，就在外面等着。不过考试结束的铃响起后，其他考生都出来了，却始终没看到周漾，沈一柯不放心地走进去对台上整理试卷的监考老师谦和地笑了笑。
监考老师看了看上厕所上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沈一柯，又看了看在桌子上趴着到现在还没醒的周漾，忍不住低语了一句：“卧龙凤雏。”
说罢，他便夹着试卷、端着保温杯走了。
偌大的考室里只剩下周漾和沈一柯。
沈一柯快步朝周漾走来，将藏在身后的一杯粥一壶热水和一袋子药放在他桌上。
周漾侧着头，双眸紧闭，英气的眉紧锁着，苍白干裂的唇抿作一线，虚弱无比。
“周漾，醒醒。”沈一柯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漾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有气无力地张了张嘴：“考完了？”
“嗯，考完了，吃点东西吧。”
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周漾费力地扯出个笑容：“你出去就买这些去了？”
“吃完再说。”沈一柯给他打开了粥上的盖子。
“我还是先吃药吧。”周漾伸手去拿那盒止痛药。
沈一柯拦住他的手：“都是饭后吃的。痛的话，也先忍忍吧。”
周漾没力气争辩，只得听他的话先吃了那碗粥。
唇瓣触碰到粥时，周漾顿了一下，还是热乎的。
吃过几口后，周漾状态好了些许。
“谢谢。”也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本身放软了脾气，周漾这声谢谢说得温吞有礼。
“以后别硬抗了，身体要紧。”沈一柯面色稍显严肃地叮嘱道。
“意外。”他磁性的嗓音清脆但掩盖不住疲惫。
看着周漾吃过药后，沈一柯才稍微松了口气。
“没吃早餐？”沈一柯问，忍不住揶揄他两句，“真忙着扶老奶奶过马路去了？”
周漾现在似乎是毛给捋顺了，心平气和地解释。
沈一柯笑：“原来校霸还会见义勇为？”
“挡我路了。”周漾云淡风轻道。
说罢，他才又注意到那个丑土丑土的保温壶，忍不住吐槽：“你这审美是和门卫大爷学的吗？还有这热水不会是买水壶送的吧？”
沈一柯：“也不是不可以。”
周漾欲言又止。
“好了，东西都给你了。你再坐几分钟就回教室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吃午饭了。”
“你还没吃午饭？！”周漾的脸瞬间垮下来了。
三分责备两分怨气地说道：“你tm出去那么久不知道吃午饭？！”
“沈一柯你真墨迹。”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沈一柯一点也不恼，语气温和且宠溺，“走了。”
“等等……算了你先去吃饭吧。”周漾叫住他，又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下午的英语考完，走廊上又是搬东西的声音，同时多了对此次考题的怨声载道。
沈一柯回去时，黎兴川已经帮他把书箱搬进去了。
“这次听力，我算是废了。”黎兴川蔫蔫地趴在课桌上。
沈一柯回想了一遍英语听力，没有说话。
因为认识一个英文为母语的人，所以沈一柯英语口语和听力都不错，应付考试绰绰有余。
“还好数学和理综还算简单。”黎兴川又道。
黎兴川的成绩也不错，稳定年级前十。
虽然情商不太高，但智商还是挺高的。
要不是英语常年不及格，考第一也不成问题。
晚自习时，各科科代表都从办公室拿着老师的答案过来了。
对完答案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黎兴川忽然问：“沈一柯你心里有底了吗？”
“什么底？”
“能考第一吗？”
沈一柯无奈：“我也是第一次和你们一起考。”
黎兴川不知道在琢磨啥，沉默片刻后又说：“你说你要是没考第一，唐校长会不会后悔挖你过来？”
“难说。”
“你就不紧张不害怕？”黎兴川一副你不该这么淡定的模样。
“还能赶我走？”
“难说。”黎兴川学着沈一柯方才的口气，若有所思道，“实验班每次像期中考和期末考这种大考都会进人出人，不过你应该再差也不至于跌出前十。”
他自己问了问题，又自己给了答案后，安静下来继续刷题。
沈一柯见状也只是笑笑。
晚修结束。
沈一柯走出教室，就看见周漾拿着那个丑土的保温壶等在外面。
“你等我？”沈一柯受宠若惊道。
“还你。”周漾将保温壶递给他。
沈一柯接过，准备把保温壶放教室，转身正好看到邵文轩走出来。
沈一柯明显感觉到邵文轩眼底流转着仰慕之意，他目光所及之处自然是周漾。
放好杯子后再出来，周漾还在。
两人一同回去了。
路上，周漾道：“你们班那个邵某某的确有问题，看我眼神很不对劲，你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
沈一柯思虑片刻后，问道：“你是怕他赖上我，还是怕我变弯？”
周漾顿了一下，点了一根烟后回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好心提醒一下而已。”
沈一柯温和地笑了笑，语重心长道：“他们比我们更清楚这条路有多难走，若不是真心喜欢，谁又愿意承认呢？”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活菩萨。”周漾嗤笑。
“过誉了，”沈一柯又道，“说起来，都是同，你对阮怡怎么没这么大意见？”
沈一柯知道，直男对les的接受度远比对gay的接受度高，但还是想听听周漾的看法。
不过周漾沉默了。
“沈一柯你真烦。”半晌，他烦躁地吐出这几个字。
沈一柯温声安抚道：“我的错，不该道德绑架你。”
说罢，从兜里掏出两颗奶糖递给他。
周漾睨了他一眼：“别像哄小孩一样哄我。”
沈一柯闻言笑容加深，又掏了掏口袋，掏出五颗奶糖递到周漾眼前。
“cao……”周漾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看煞笔似的看着沈一柯，但沈一柯那双美得不像话的眼眸迫使他最终还是摊开手接过了那五颗奶糖。
沈一柯收回手后，有意识地撇开话题：“我想了想，那些都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你还是先好好吃饭，乖乖养胃吧。”
他话音刚落，周漾就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你手机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