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忽然脑子一灵光，他为什么要去安慰邵文轩啊？！他刚刚才凶了他！算了，不安慰了。
也亏得他没说出来，不然邵文轩只会更生气。
在医院住了三天，周漾便说回去了。邵文轩执意让他再观察两天，黎兴川啥也没说，反正他就是个跑腿的干体力活的，他已经认清了自己定位。
最后又多住了两天院才走。
回去的路上，黎兴川说：“我来开车。”
他想了想，邵文轩头铁，到底还是要去做人家的替身，他也没必要拦着了，他自己都不心痛，他在那里装大尾巴狼心疼什么？
于是他坐上了驾驶座，本想邵文轩和周漾坐后座，谁知道周漾坐副驾驶了。
邵文轩知他刻意避开他，欲言又止。
黎兴川一时间也皱了皱眉，这家伙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所以啊，小邵同学，碰壁的滋味好受吗？
路上，周漾主动聊起了工作的事。
“我把和沉岸老总的饭局定在了明天晚上，你陪我去吧。”
黎兴川愣了一下：“你以前不都说我这张嘴坏事，都带小邵同学去的吗？现在为了避嫌，合作成不成都不重要了？”
他的话里有一种为邵文轩打抱不平的味道。
“邵文轩喝不了酒，我现在这个样子别说喝酒了，吃两口菜，我都怕给人吐出来，让人家觉得我们没诚意。到时候你只需要负责微笑、点头、喝酒，其他的我来做。”
他解释后又做了妥帖的安排。
“邵文轩回公司吧，这些天不在，研发那边不知道堆积了多少问题找你。”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真的非常感谢能认识你们能和你们成为朋友。”
“卧槽，周漾你tm被夺舍了吧，能不能别这么肉麻！”黎兴川瑟缩地抖了一地鸡皮疙瘩。
周漾散漫地笑了笑，又望向前方，没再说话。
翌日傍晚。
周漾同黎兴川一起踏进富丽堂皇的酒店，在前台报备后，坐着电梯去了8楼预约好的包厢。
两人西装革履，器宇轩昂，既有生意人的老成持重也不失年轻人的朝气。
他们前脚刚坐下，沉岸老总便带着秘书进来了，他们又起身来迎。
“罗总好，久仰大名。”周漾伸手示好。
“周小少爷好~不好意思，久等了。”罗岸也很客气地伸出手来握住，一点没有圈内大佬的架子。
但周漾不太喜欢他的开场白，叫他“周小少爷”而不是周总，潜台词就是，我是看在周家的面子上才来的。
的确，自从他的身份曝光后，慕名而来的合作对象越来越多，与此同时，以往那些夸他商业奇才的文章也石沉大海，明里暗里都说：原来是周家的小少爷，难怪这一路这么顺利。
要是以前他还会计较这些议论，但现在看淡了，想要公司发展越来越好，本就需要借力，借谁的力不是借，周老爷子拱手送他眼前，他也没必要装清高了。
去做一个利益至上的人吧，感情是他高不可攀的东西。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公司越来越强大，不为沈一柯了，为他这几个伙伴，为他手下那几百号员工。
因为有“周家小少爷”的光环在，合作谈得很顺利。
饭局结束，送走罗岸，周漾就去了洗手间。
黎兴川看他脸色不对，也跟了过去。
他又吐了，吐的比吃的还多。
后面的酸水里还带着血。
黎兴川蹙起眉头，赶紧带他去了医院。
路上，司机在前面开车，他们俩坐后面。黎兴川看周漾一直捂着胃，脸色也越来越惨白，便塞给了他一个抱枕。
想起在包厢里，虽然他一直有在帮周漾挡酒，但周漾还是必不可少地喝了两杯。周漾最近都是吃啥吐啥，胃里根本没什么东西，再加上沈一柯说过他胃不好，所以现在胃肯定很痛很难受吧。
幸好不是邵文轩来，要让他看到周漾这个样子不得心疼死。黎兴川反应过来，又猛地皱眉，邵文轩心疼关他什么事？有什么好庆幸的。
到医院后，周漾挂了急诊，吊了几瓶水。
黎兴川上完厕所出来，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浑身散发着脆弱感，别说邵文轩了，他看着都有点心疼。尤其是想起他以前嚣张跋扈的样子，这强烈的反差让他这大老爷们儿都有点心酸。
他坐过来说：“兄弟，要不跟哥讲讲你和沈一柯的事吧，老藏在心里也不是个事。”
周漾24，黎兴川23，他是该叫哥，但搁平日里他可不乐意叫，不过今天他可以浅浅低一下头。
“行，漾哥，那你说说你跟沈一柯怎么回事呗~”
周漾眼珠子转了一圈，又笑了笑，苍白如纸的嘴唇动了动：“不可说。”
“呸！劳资哥都叫了，你还tm不可说！”黎兴川嘴上咆哮着，可心底却更心疼他了。
眼前这个人真的还是他讨厌了快三年、又痞又浑的混混吗？他完全想象不到是什么把他变成了这副样子。
“要不，哥帮你把沈一柯找回来吧。”他说。
“不用了，没意义。”周漾云淡风轻地说。
找回来也没意义，他又不爱他，他对他好全是因为愧疚，找回来让他背负愧疚跟他过一辈子吗？那沈一柯也太痛苦了。他该受的不该受的苦都受了，说到底，他也没了父母，他也不想发生这种事，他也是被动接受的，他也是个受害者。
况且除了他，还有小姨，还有妈，他们或许真的觉得沈一柯有错吧，他又不能替他们原谅沈一柯。
哪能为了一己私欲去伤害这么多人。
“md，看你这个样子，我都快对爱情ptsd了！”黎兴川觉得太压抑了，想出去透口气。
刚站起来就被周漾叫住：“等等，帮我从包里拿根烟出来，顺便点上，谢谢。”
黎兴川看着他那带笑的眸子不由得想到了沈一柯，欲言又止，去给他从西装外套口袋拿了烟，抽了一根出来，点上递给了他。
没忍住还是唠叨了一句：“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毛病都那么多了，还是少抽几根吧。别真得什么癌了，要真ed了，哥还是挺舍不得你的。”
“嗤——”周漾笑出了声，“哈哈哈哈~你也有这么肉麻的时候啊？”
“别笑，认真的。”
周漾：“知道了，尽量吧。”
“行吧，我可不想抽二手烟，先出去了。”
黎兴川出去了，周漾猛地吸了一口烟，吐出好看的烟圈，然后他望着烟圈出了神。
他想起在13栋的日子。那天，沈一柯坐在他旁边，不说话，就安静地陪着他，他还逗他，抽二手烟不如抽一手烟，沈一柯居然真的来接他的烟了，他好像一直都不怎么拒绝他，哪怕知道他是在刻意刁难。
除了“爱”这件事，他不留余地地拒绝了。
也是，一直被压榨，一直是付出的那一方，怎么可能会产生感情，不厌恶他就不错了。
“咳咳……yue！”又来了。
门外的人听到他干呕的声音又进来了。
“什么毛病，抽根烟又把你给抽吐了，要不是你是个男的，我都快怀疑你是不是有了。”黎兴川没好气地上前来，夺过他的烟掐灭，扔垃圾桶了。
“等你出院了，哥带你出去走走吧，你这样子太丧了。”黎兴川这么说着，又看了眼吊瓶。
这瓶水还剩1/3，医生说还有三瓶。
他又说：“你先睡吧，今晚估计是回不去了。我去给小邵同学打个电话，有事叫我。”
房间里的灯被他关了。周漾躺下来，望着还有点荧光的灯泡，想着黎兴川方才的话。
带他出去走走吗？去哪里走啊，他的整个世界都被沈一柯给侵占了。
啊——的确太丧了。太矫情了。
他空出来的胳膊盖在那双眼上，然后任由眼泪夺眶而出，肆意横流，进入耳朵。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个有山有水的小村庄，村子里还有条小溪。他在那里看到了沈一柯，他忍不住跑过去拥抱他，沈一柯说，他等他很久了。然后他们手牵着手，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又一圈。这里一派祥和，村民们脸上都露出幸福的笑容，他俩也是。
他问沈一柯：“这里是哪里，叫什么名字？”
沈一柯说：“这里是乌托邦。”
然后梦醒了。
他不知道乌托邦是什么地方，他试着去搜了一下，原来只是理想国度，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那一刻，他才真的醒了。
黎兴川问他：“做噩梦了？怎么还哭了啊。”
原来他做了个梦中梦，他忍不住问黎兴川：“乌托邦是什么地方？”
这个梦让他忽然觉得自己没读过多少书也没多少见识，不知道乌托邦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梦里搜到的解释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