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结弦没再看安室透的表情,只是低头咬着烟嘴,猛的吸了一口,点点星火缀在空中,时明时灭。

    吐出的烟雾轻柔的向上,带着沉睡在夜里的梦游向太阳。

    朦胧的烟雾挡住了安室透的视野,让他看不清亚瑟的表情。

    但听语调,想必是无比嘲弄的。

    听完亚瑟未说完的话,安室透想了很多,也在等对方继续说下去,但是沉默了许久,亚瑟像是忘记了自己还在聊天,只是专注的盯着香烟上的火星,眼神游离,似乎是陡然失去了兴趣,没心思说了。

    不得已,安室透只好自己开口挑起了话题:“外面?”

    委婉的表示自己还在听。

    望月结弦抖了抖烟灰,有些不耐烦的掀起了眼皮,懒懒的瞥了一眼:“也就你们这些呆再稳定社会的家伙才会那么在意别人的生死,杀只鸡都要磨磨唧唧的。”

    说着,还“啧”了一声,将轻蔑之情凸显的淋漓尽致。

    “也就外面的人才会对死亡大惊小怪。”望月结弦摆弄手里的烟,又总是弄不成他理想的样子,干脆直接往桌子上一按,在廉价的木质桌上留下了一圈漆黑的焦痕。

    完全没想过屋子的主人就坐在他面前看着他搞破坏。

    当然,安室透目前也没在意这个。

    “我不觉得死亡是件应该习以为常的事。”他皱紧眉头,有些不悦。

    他不是一气之下说的这句话,也经过了考量才采取的行动。

    既然亚瑟和约翰都知道他是个“外面”来的无关人士,那他干脆就顺应他们的愿,直白的开口问他们,适当的示弱反而会使别人松懈,不是什么坏事。

    亚瑟也不是什么好奇的人,会深究把他的卧底身份扒下来。

    卧底这个身份虽然是要小心隐藏,但是过度谨慎只会得不偿失,这个浅显的道理他自然知道。

    幸运的是,亚瑟根本没从他刚刚那句话深究什么,只是无所谓的点点头:“没错,你说的对,非常符合大众对于生命的认知。”

    敷衍的拍完手,当做要执行的每日任务,望月结弦懒散的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打算就直接躺沙发上睡一觉。

    “我还以为你会说些什么呢,怎么?累了?”

    望月结弦无视了安室透堪称挑衅的话语,闭着眼睛胡乱的哼了一声:“不然呢?你不是挺希望我认同你说的是对的吗?”

    总之态度就是十分嚣张,百分百不配合。

    “……”啧,挑衅失败。

    安室透挑眉,看着望月结弦满脸写着“啊你说的都对”的表情,哼了一声:“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算是明白了,亚瑟这家伙全然是“不坦诚不合作”的态度,弯弯道道的试探也只能得到含糊不清的回答,这样倒不如坦诚点,对双方情报交流都好。

    “我能怎么想?死了就死了呗。”

    望月结弦又睁开半迷糊的眼睛,有些烦躁。

    “就在我们说话的短短几分钟之内,不说这个地球,单这一片区域死的人就能为世界平均每分钟去世人数做出巨大贡献,我要怎么说?”

    “说他死的好?为保护环境减少二氧化碳排放量,节约资源做出贡献?”

    望月结弦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是在嘲讽谁:“我就问这片区里哪个混的好的家伙不是要下地狱的,在你们看来不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都该判处死刑的吗?”

    现在吃饱喝足只想睡觉的望月结弦,实在是没心情和安室透探讨死亡观这样复杂又耗费时间的话题,所以他选择直接开始阴阳怪气,把自己演成一个脾气古怪不好招惹的家伙,好让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安室透望而却步。

    “等等,我没这样认为。”

    安室透被亚瑟突然爆发吐出的词糊了一脸,有些措手不及,赶忙柔和了语调,试图让对方能冷静下来。

    “我只是秉持一码归一码的原则,我坦诚了你也坦诚一点,如何?”

    “不怎么样。”

    望月结弦翻了个白眼,实在是没什么心思。

    但在脑海里久津响示意性的咳嗽了一下之后,又不是太情愿的缓和了语气。

    “与我无关的死亡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他们不过是死在了我看不到的地方,我不知道他们的死亡,也不会为这群混蛋们掉一滴泪,所以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看法?”

    望月结弦为自己的看法下了一个总结:“如果一定要说,那就是——和我没有关系。”

    “这里的人都是为了钱堵上命来拼搏,死亡对我们而言实在是太过常见了,就像是你们拿货币来买东西,我们也在用命来买。”

    这样说着,躲在他脑海里旁听的久津响倒是轻轻的笑了起来。

    没有理睬,望月结弦随便给自己的发言画上了句号:“没有什么不会死亡,只是我们选了一种自愿提前终结的方式而已。”

    “太阳会照常升起,云会遮挡太阳,地球会围绕着太阳转动——人也一样会走向死亡,仅此而已。”

    看着安室透脸上的神情,他嗤笑了一声:“倒是你,还管的挺宽,别人不在意你替他在意。”

    【说的有点过啦】

    久津响戳了戳有些不爽的望月结弦,温声提醒。

    【我知道。】

    望月结弦撇了撇嘴,漫不经心的看着安室透的表情来回变换,【我困了,不想和他说什么。】

    也许是他情绪上头,但是他确实共感到了久津响心里的怒火。

    对那种认为世界是理所应当模样的怒火。

    【如果他还是这副模样,我可不敢向酒厂推荐人,绝对会被连带的。】

    望月结弦在心里向久津响抱怨道:【过于正义,有些理想化,还控制不住情绪……你看,他真的生气了。】

    确实,安室透的脸色可算不上好。

    久津响在心里不知道带着多少真心含量的同情了一秒,不再关注:【你有数就好。】

    【放心,大体上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望月结弦没看安室透,而是自顾自的支起斜靠在沙发背上的身体,玩起了手里的打火机,把防风盖甩的咔嚓咔嚓的响。

    他要怎么和安室透仔细解释呢?

    跟他说其实很多人只是被逼无奈,才做了雇佣兵这样卖命,刀口舔血的生活,而实际上他们根本没得选?

    还是解释对他来说,不认识人的死亡在他眼里毫无意义?

    每分每秒,在这里都有人因为卷入红馆和安克索斯帮的火拼而死亡,尸/体像是被丢弃的塑料袋轻飘飘的趴在地上,这样的事安室透该如何去处置?

    这样的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去想。

    深陷泥潭的人所需要的温暖太多,自己胸口那点余温甚至不能温暖自己冻得发僵的身体,也自然没有多余的给死人分享。

    没人能理解他人的悲痛和苦涩,就算安室透是主角预备役之一,也一样,或者说,在他真正面对黑暗成长起来之前,他依旧会抱着那天真的想法走向泥潭。

    虽然不知道原著安室透是怎样一步步成长为那个成功的卧底波本的,但望月结弦其实不介意自己替安室透猛推一把。

    ——至于造成的后果,是加快了成长的速度还是改变了成长的轨道,这可和他无关了。

    抱着这种好不负责的态度,望月结弦站起来悠闲的伸了个懒腰。

    “行了,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环境,你倒不如早点回去。”望月结弦像是无意的提了一句嘴,又跳跃的转移了话题。

    “收拾一下炸弹,我们马上就能结束任务了。”

    “嗯……嗯?”安室透从思考里回过神来,“什么炸弹?”

    “哦,其实我走之前从红馆那拿了几个c4定时炸弹。”语气轻快,听着不像是捞了什么危险□□,而是领了桶爆米花似的。

    “你放哪了?!”安室透陡然拔高了声调,语气紧迫起来。

    就他说的炸弹当量,要是随便乱放爆炸了,可是会把这里一栋楼的人都炸死的!

    “丢车后备箱的。”望月结弦耸耸肩,脸上毫不在意,“没人动它可不会爆炸,你不是停的挺偏僻的吗?”

    安室透的回答是抓着包出门了。

    “——真是急性子啊。”望月结弦耸耸肩,在门猛然合上的背景音里补完了自己的话。

    看着安室透微带怒火的表情,望月结弦最后还是犹豫了一下,询问看完了全程的久津响:【我是不是做的很糟?】

    他本来只是想一个炸弹把安克索斯帮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红馆上面的,但是看安室透的样子,好像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反而带着一丝怒气。

    【……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毕竟一个只是当做武器的人不可能马上就会能言善辩吧?】

    自己设定了这个背景的久津响难得有些心虚。

    【早知道还是给你多添点东西了……】

    结果还是在嘀嘀咕咕的嘟囔呢。

    【没事,只要没给你帮倒忙就行了。】

    望月结弦不由得失笑。

    【反正我们对自己搞糟一切的能力还是有点信心吧。】

    不论是望月结弦,还是久津响,总是会在好意出发的前提下搞砸一切,而望月结弦对此接受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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