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没睡好,所有的烦心事打包在一起出现,荆芥觉得十七八年的人生都没有这几天来得坎坷。

    他不喜欢思考这些七弯八绕、还不一定能想出结果的事情,破罐破摔地选择已经具备已知条件的题优先解决。

    但现在见不到汝鸣,得不到证实,他心里不停长疙瘩,像卷子放在面前,老师却说时间不到不许答题。

    越野平缓地驶近干休所,荆芥支着脑袋倚在车窗边,神情郁郁地看着前方不远处打苞欲开的山桃,任料峭的春风把脸吹得冰凉。

    司机李叔坐在驾驶位上,从后视镜里瞄了他好几眼,憋不住了好心提醒道:“小少爷,头不要伸出车窗外。”

    荆芥充耳不闻,直到越野拐进家属院里,野蛮生长的山桃枝桠不讲理地抽在他脸上,他才倏地回过神来。

    虽然车辆限速,比人走路快不了多少,但那枝条抽到眼睛上的滋味仍然不好受。

    眼前一黑,他闭眼使劲揉了几下,疼痛让眼泪争先恐后地往外钻。

    车辆停下后,他摸瞎下了车,想进家里找水洗洗,可他看不见路,一脚踹翻了类似花盆之类的东西。

    没等他努力看清是什么,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把他吼得一哆嗦——

    “臭小子!刚回来就祸祸我的花花草草!”

    荆芥勉强半睁开眼,向正在修剪迎客松盆栽的爷爷叫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

    剪子咔哒一声收了起来,荆老爷子走近了,见鬼似的瞅着他红通通的眼眶和泪汪汪的眼睛,“哎哟,回来一趟怎么高兴哭了啊?”

    “您说这话自己都不信。”荆芥边说边往屋里跑,生怕慢了挨揍,跑了几步回头笑着嚷嚷,“爷爷,生日快乐——啊!”

    笑容还没扬到最灿烂的时候,后脑勺咚的一下撞到了廊下的柱子上,鼓了一个大包,疼得他嗷嗷叫唤。

    不知道今天老黄历有没有说不宜回家,他回个家的动静引得全家人出来围观,又是好一阵笑,持续到中午吃饭才放过他。

    本来这一顿是要去国宾酒店的,荆老爷子想也没想直接否了,所以最后决定在家吃。

    除了老爷子,一桌子大忙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能聚齐的机会实在不多,太多话要说,饭桌上一直很热闹。

    问完学习问健康,荆芥回答得利落,可当被爷爷问到在学校有没有惹是生非时,他心虚地偏过了头。

    虽然是为了救人,要是让爷爷知道他惹了两场是非,还差点打输的话,老爷子真能掏出军棍给他来几下。

    “咳,不说这个。”荆芥无缝转移话题,看向斯文地吃着饭的荆萧,“哥,之前和你商量的事能行吗?”

    荆萧听荆天泽说过几句他学校里的事,心情好便不拆穿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回道:“最近队里忙,没空管你,帮你联系了战友开的格斗班,在胭脂路那边,你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轻笑看着他要得意忘形的样子,荆萧补充道:“学费从你零花钱里扣。”

    这就是荆芥怕他哥的原因,零花钱被拿捏的死死的。

    悲从中来,他狗腿地给荆菁加了块红烧肉,“还是跟我姐亲,感冒时跨越整个校园给我买药买果冻。”

    谁料荆菁嗤了他一声,说:“那我是有多闲给你来段姐弟情深。”

    荆芥愣住了,“不是你那是谁啊?”

    “我哪知道。”荆菁双手交叉拖着下巴,调侃道,“不会是哪个小姑娘送的吧,你是不是早恋了啊。”

    “恋爱只会影响我学习的效率。”

    错付了,荆芥从她碗里夹回那块红烧肉,怼回去后没再搭理她。

    “在胭脂路?”姜柳挑起灵秀的眉,喝了一口碗里的甜汤,接上之前的话题说,“你要去的话别到处乱晃,那边商业区附近又出了一起异常发热袭击路人事件。”

    这个新闻荆芥看过,回忆了下日期,“不是过去好几天了吗,人也被带走检查了。”

    “患者的几个密接在商业区活动频繁。”

    “这个真会传染啊?”

    姜柳放下筷子,想着研究结果在晚间新闻便会公布出来,提前和家里人提前说一声也无所谓。

    事态出显之时,因为是孤例,只被当做疑难杂症处理,后来时隔半月,再次出现,逐渐引起重视。

    可通过研究,找不到任何身体异常,以及传染途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发热的诱因像是凭空产生一般,让人防不胜防。

    最近有学者提出这样一个可能,与其说是传染,不如说是两个同样特殊的人接触后,特殊的那一部分被唤醒了,是一种体质上的共鸣。

    这种体质还在不成熟阶段,是不可抗的,也无迹可寻,所以他们能做的就是等待一个时机。

    公布出这样的消息是为了让人们不要产生不必要的恐慌,说冷漠点,恐慌毫无作用,不如该干嘛干嘛。

    荆芥其实对这些不太感兴趣,早上没吃饿得要命,中午不能让嘴空着,忙得不行,对姜柳说的听了下句忘上句。

    等家宴结束,他陪荆老爷子下了几盘棋,忙不迭地去了胭脂路荆萧说的那家店。

    去时兴高采烈,回时他差点没退层皮,感觉浑身的骨头架子都散了,要不是老师手下留情,疼的地方只怕会是一片青紫。

    在店里冲了个热水澡,荆芥懒得抬起酸软的手去吹头发,便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往外走。

    外面夜幕铺展开来,不知道回去赶不赶得上一趟热乎饭,他突然很想吃家政阿姨做的烤鸡了。

    恨恨地揉了揉咕噜叫的肚子,拉开越野车门,瘫死在后座上。

    车子钻进车流,行驶在灯影幢幢的商业区街道上,这里车流量大,时不时会堵一下车,能龟速前进都是好的。

    左右是川流的车辆和匆匆的行人,交错移动着,在荆芥眼里变成色块组成的油画,渐渐模糊不清。

    直到车子开过路边一家刷着深绿墙漆的书店,他忽然精神起来,“李叔李叔,停一下。”

    李叔早就习惯各种突发情况了,灵活地开着车驶离车流,找了个能停车的地方把他放下了车。

    荆芥抬手盖上卫衣帽子,挡住被风吹得凉飕飕的脑袋,轻快地往书店方向走。

    尚未靠近,一个尖锐的女高音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刺进他的耳朵里——

    “哎呀!大家来评评理啊,我和我老公好好走着呢,被这男生莫名其妙地拦下,把我老公打昏过去了!他连医药费都不给,还有没有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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