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家里老婆孩子等着他吃饭,便没留下,载着两人到超市门口后,自己开车离开,晚点再来接人。

    水榭观邸里便民设施齐备,超市虽不算大,但五脏俱全。

    不过他们来的时间不太对,晚上八点多,里面没几个人,有的货架空缺着没补货,几根蔫头巴脑的菜叶搭在那儿,让人看了好没胃口。

    第一次来超市买菜的荆芥大失所望,兴趣缺缺地跟在汝鸣身后瞎晃,也没注意对方买了什么。

    在结账的时候,他瞥到了汝鸣的新手机,九班那几个的话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移开视线,暗骂了句扯犊子。

    荆芥帮汝鸣拿着书,跟着对方往单元楼走,夜风一吹,不讲理地摘掉了他的帽子。

    湿着的头发捂潮了脖颈,被风吹得凉飕飕的,他不禁哆嗦了一下,脑袋像被扎紧了皮筋一样疼。

    汝鸣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默默加快了步伐。

    进屋后,汝鸣把书接过来随手放在玄关的门厅柜上,再给他找了双鞋换上,提着手里的购物袋进了里间。

    鞋还没脱下来的荆芥抬头就不见对方人影,正打算小小发个脾气,没来得及起头,便看见汝鸣手里拿着吹风机折返。

    汝鸣皱眉看着仍站在玄关的人,“鞋不合脚吗?”

    “不是。”荆芥换上鞋,直白地说,“我以为你把我晾这儿了。”

    “我去拿东西。”

    荆芥走过去,故意把线从他手里拽出来,绕在自己手里,明知故问,“给我用的?”

    视线慢慢下移,手不自觉地拉扯着吹风机的线,汝鸣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用这个干嘛?”

    “吹头发。”

    “可我不想吹。”荆芥望着汝鸣好似不耐烦地浑身炸着刺,他不仅没被刺到,还多了种找回节奏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压着得意的笑,问着多余的问题引对方多说几句,“你为什么想让我吹头发啊?”

    果然,汝鸣眉头拧得更紧了。

    了解情况是一回事,看着不顺眼又是一回事,荆芥一直想这么做很久了,终于按捺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下对方的眉心。

    汝鸣直接懵了,困惑迷茫藏都藏不住地挂在脸上,和平时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哪还有一点冷漠的模样。

    捂着脑门后退半步,他松开了手里的吹风机,本来想说的话只是卡壳,现在却是散的一干二净没了头绪。

    荆芥提着线,稳稳接住了差点摔地上的吹风机,帮对方说下去,“因为我头发湿着,你担心我着凉?”

    “……嗯。”

    “那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说话做事全凭性子,此时荆芥兴致好得不行,没人敲醒他,他就蹬鼻子上脸,一点也不自觉,“说呗,为什么啊。”

    汝鸣咬着嘴唇内侧,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越来越难应对,他想不到对策,用惯有的方式回避,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我去做饭。”

    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玩。

    混劲儿没撒完,荆芥朝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追了几步,无意间瞥见客厅的布局,脚僵在原地,忍不住骂了句脏。

    客厅布置很简约,所有引人注目的,都集中在占据了四分之一位置的繁多的花草上,隐约能看到阳台上也摆满了,或垂着嫩绿的长藤,或开着明艳的花。

    如果只有这些,那倒挺美,小花园似的。

    他感到不适的是,花盆上停着的甲虫模型,悬在周遭的蜻蜓风铃,以及沙发后的墙上挂着的鲜艳的蝴蝶标本。

    逼真鲜活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动起来扑向他,让他忽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得意忘形地翘高的尾巴瞬间夹紧,荆芥磨磨蹭蹭地往后躲,如果没有墙壁挡着,他能退到小区门口去。

    汝鸣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记起了小时候的事,怕再不欢而散,连忙往回走挡在他面前,几番纠结下,只冷冰冰地说道:“那边走。”

    荆芥目光所及之处,从模型标本变成了一张紧张严肃的脸,模糊的记忆想不起在幼儿园那次对方是不是也这副模样。

    差不多的情景,但他做出了不同的回应——他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展开手臂搭了下汝鸣的肩膀,把人往前推了一步,“走、走啊,带路。”

    房子的面积不算大,两室一厅,厨房是开放式的。

    荆芥坐岛台边吹头发,手里的吹风机敷衍地乱晃,大半的风都没吹到头上,他的注意力全在厨房里忙碌着的人身上。

    当时在车上听到留下吃饭那句话,他十分意外,爷子声音大,对方能听到不奇怪,留人才奇怪。

    现在想来,他意识到汝鸣是把他那句“不爱在外面吃”当真了。

    他以为对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一双捏笔弹琴的手,拿的应该是奖杯奖状,如今为自己沾染上烟火气,莫名有些窝心。

    ……他窝心个什么鬼。

    在汝鸣净手转身走向他的时候,他慌了一下,说话变得不利索,“怎、怎么了?”

    汝鸣把超市的购物袋放到荆芥面前,垂着眉眼自顾自地将东西拿出来,“撞到的地方用冰袋冷敷一下。”

    语速轻而快,不管对方听没听清,他说完就重新走进厨房忙活,借着油烟机声音的掩盖,假装听不见荆芥喊着“那你帮我下呗”的玩笑话。

    荆芥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翻着桌上的其他东西,他拿起一个熟悉的包装袋,看清了是一袋桃子味的果冻,和那天挂在寝室门外的袋子里装的一模一样。

    压着冰袋的手用力了几分,又冰又疼,他眼睛一酸差点哭出来。

    原来真的有笨蛋跨越整个校区去校外买果冻、去校医院买药,不担心那袋子会在门外挂多久,不担心有没有人拿,这么久了还一字不提。

    “我知道你听得见。”荆芥大声嚷着,“果冻我很喜欢,刚开学那次也是。”

    看到对方闷声点点头,他头一回发觉被回应能这么开心,如果面前有镜子,他会知道自己笑得多傻。

    汝鸣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五菜一汤卖相极好地算上了桌,每一盘分量不算很多,不会吃不完浪费。

    只要是吃饭,荆芥胃口一直很好,更何况菜是自己爱吃的,味道也不错,他心情颇好地和汝鸣闲聊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从上楼到现在,时针转了一圈多。

    汝鸣吃的不多,已经放下了筷子。

    想起这么晚了家里依旧只有他们两人,荆芥随口问道:“叔叔阿姨这么晚了还没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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